生产战线的号角吹响,整个743厂像一锅被烧开了的水,彻底沸腾。
李卫国和王大锤,这两个过去在各自领域里王不见王的老将,如今却破天荒地把办公桌拼在了一起,上面铺满了各种零件图和新设计的工装草图,争论声几乎能掀翻屋顶。
然而,研发战线,却在开始的第一天,就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墙。
发动机试验车间。
气氛凝重得像是淬火失败的钢锭。
孙教授的脚下,已经摆了三具刚刚破型而出,却宣告报废的发动机缸体。
每一具缸体上,都清晰可见致命的缺陷。
有的,在厚壁与薄壁的交界处,有一道狰狞的裂纹。
有的,在关键的水道附近,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蜂窝一般的砂眼。
“还是不行。”
王浩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手里拿着一本记录本,上面的数据惨不忍睹。
“孙教授,我们已经试了您说的新配方砂型,浇注温度也严格控制在了1450度,可……可缺陷率还是超过了百分之七十。”
“这样的缸体,别说上强化套件,就是原版的‘朝阳一号’都撑不住,高负荷运转下水道和气缸之间一定会漏气。”
孙教授戴着厚厚的老花镜,他用一根小铁钎,仔细地刮着一个砂眼里的残砂,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陈明提出的“心脏升级”方案,理论上完美无缺。
重新设计的进气道,能让发动机的呼吸更顺畅。
锻造的曲顶活塞,能让每一次爆燃都更充分。
可这一切,都需要一个足够强壮的“胸腔”来承载。
而现在,他们连这个最基础的缸体,都造不出来。
“问题到底出在哪……”
孙教授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又陷入了过去的那个怪圈。
理论是完美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穷尽了自己毕生所学的金属熔炼和铸造学知识,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改良方案,但结果,依旧是一堆冰冷的废品。
难道,真的要像以前一样,用十个铸件里挑一个合格品的方式,去堆砌数量吗?
不。
孙教授的脑海里,猛地闪过陈明,他会怎解决。
“对,换思路!”
他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一直在纠结砂型的配比,纠结铁水的温度,纠结冷却的速度……他还是在用老办法,去解决一个新问题!
“王浩!”
孙教授突然一声大喊,吓了旁边的王浩一跳。
“孙……孙教授,您怎么了?”
“我问你,”孙教授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指着那滚烫的铁水包,“铁水在冷却凝固的过程中,最怕的是什么?”
王浩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内外冷却不均导致的应力集中,还有就是铁水里的气体来不及排出,形成的砂眼和气孔。”
“说得对!”孙教授一拍大腿,“那我们,要怎么才能让它冷却得更均匀,怎么才能把里面的气泡给‘赶’出来?”
“这……我们不是一直在调整砂型和浇注工艺吗?”王浩不解地问。
“不!”孙教授的眼睛亮得吓人,“我们换个思路!”
“你小时候,往碗里倒水,要是想让水里的气泡快点冒出来,你会怎么做?”
王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敲一敲碗边,或者晃一晃碗?”
“对!就是这个!”
孙教授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抓住王浩的手臂,力道之大,让王浩都感到了疼痛。
“震动!”
“我们给它震动!”
“在铁水浇注进去,开始凝固的那几分钟里,我们让整个砂型,都轻微地、高频率地振动起来!”
“这种振动,能有效地消除内部的应力,更能把那些来不及排出的气泡,像摇汽水一样,全都给它‘摇’到冒口上去!”
王浩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震动铸造?
给一个装着一千多度铁水的、重达数百公斤的砂型进行振动?
这……这简直是疯了!
“孙教授,这……这太危险了!万一砂型被震裂了,那铁水飞溅出来……”
“那就把它固定得牢一点!”孙教授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劝,他的大脑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
“走!跟我去机加车间!”
“我们去找一台报废的旧电机,在它的轴上加一个偏心轮,把它做成一个简易的振动器!”
半个小时后。
铸造车间里,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孙教授和王浩指挥着几个工人,将一台嗡嗡作响的简易振动器,牢牢地固定在一个新的砂型底座上。
“浇注!”
随着孙教授一声令下,铁水包倾斜,橙红色的铁水,带着灼人的热浪,注入了砂型。
“开振动!”
王浩紧张地按下了开关。
“嗡嗡嗡——”
整个砂型,连同它脚下的地面,都开始以一种轻微的、却极有穿透力的频率,颤抖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颤抖的庞然大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砂型冷却,被小心翼翼地破开时。
一具完美的、表面光洁、没有任何可见缺陷的发动机缸体,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件刚刚诞生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艺术品。
“天哪……”
王浩的呼吸,也停滞了。
成功了。
用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近乎于“歪门邪道”的方式,解决了一个困扰了他们无数个日夜的死结。
“王浩,你过来。”孙教授招了招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他指着那具完美的缸体。
“你看,我们用最普通的铸铁,通过改变工艺,就造出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