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需要巨大的加热炉,我们只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高频电源。”
“我们不需要把整个零件都泡进淬火池,我们只需要在加热完成的瞬间,给那圈铜管里通上冷却水,就能完成淬火。”
“这……”李卫国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个技术方案,而是在听一本科幻小说。他指着黑板上的图纸,声音都在发飘,“陈总工,这个……这个高频电源,我们上哪儿去找?”
“我们没有。”陈明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再次将众人打入冰窟。
“那……那还说个屁啊!”王大锤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他感觉自己被陈明给耍了。
“我们现在没有,但我们可以自己造。”陈明看着他,笑了笑。
“孙教授的团队里,不是有几个从外国留学回来的电气工程师吗?他们对电子管和振荡电路应该不陌生。我会给他们画出最基础的电路原理图,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去摸索了。”
“这套设备,不仅能解决我们十字加强梁的淬火问题。”陈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变得无比深远,“未来,我们厂里所有的齿轮、轴承、导轨……所有需要高表面硬度和高耐磨性的零件,都可以用这个方法来处理。”
“行!”王大锤猛地一拍大腿,那双总是闪烁着炉火光芒的眼睛,此刻重新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点燃。
“你小子就说怎么干吧!别说造个什么高频电源了,你就是让我上天去捅个窟窿,我老王也给你想办法!”
“我这边也没问题!”李卫国也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图纸上那个被拆分成十二个扇形小块的座圈加工方案,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就是跟头发丝较劲吗?我这就回去,把厂里最好的那几台镗床和磨床给调出来,我就不信,还磨不出你这个圈来!”
问题,再次以一种匪夷所思,却又逻辑严密的方式,被强行按下了解决的按钮。
整个锻造车间和机加车间,像两台被重新注入了燃料的巨大引擎,再次以一种疯狂的姿态,轰鸣了起来。
……
“作战指挥室”里,随着那群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老师傅们离去,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陈明,和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一尊沉默雕像般的王牌车手,张铁山。
“张铁山同志。”陈明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过去。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
“我想听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张铁山接过水杯,却没有喝。
他那双总是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此刻,却紧紧地盯着墙上那张已经画满了各种修改痕迹的“铁砧-1B”总图。
“陈总工。”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发自肺腑的郑重。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改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在给我们这些要在铁壳子里玩命的人,多留一条活路。”
“不,还不够。”陈明摇了摇头,他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张铁山坐下。
“我懂机器,但我不懂战争。”
“我能让它跑得更快,扛得更久。但我不知道,在真正的战场上,除了能看到的炮弹和子弹,还有什么是致命的。”
他的目光,真诚而专注。
“所以,我需要你,需要你的眼睛,你的经验,来告诉我。”
“它,还有哪些地方,可能会杀了你?”
张铁山沉默了。
他看着陈明,看着这个明明是总工程师,却愿意放下身段,用如此谦卑的姿态,来请教一个普通士兵的人。
他那颗早已被战争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被触动了。
他缓缓地坐下,将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
“好。”他点了点头。“那我就说说,我们这些开‘铁棺材’的,最怕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那张图纸上。
“我们最怕的,不是死。”
“是死得不明不白。”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驾驶舱和炮塔之间,画了一条线。
“我们怕,听不见。”
“听不见?”陈明愣了一下。
“对,听不见。”张铁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回忆的沙哑。“陈总工,你开过那辆样车,你应该知道,它一旦发动起来,里面是什么声音。”
“坐在里面,别说听外面的动静了,就是坐我对面的人,扯着嗓子喊,我都不一定听得清他在喊什么。”
“那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车长发现了敌人,他想让我向左转,可我没听见,我还在往前开,结果一头冲进了敌人的埋伏圈。”
“意味着,炮手已经瞄准了目标,他想让我停下,稳住车身开炮,可我没听见,车一晃,炮弹就打飞了。”
“意味着,我们五个坐在同一辆车里的人,明明是生死兄弟,却成了五个聋子,五个瞎子。只能靠拍肩膀,靠比划,去进行最原始的交流。”
“一个配合失误,满盘皆输。”
张铁山的话,像一把小锤,一字一句地,敲在陈明的心上。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人机工程学里,最基础,也最重要的——信息交互。
“还有。”张铁山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们更怕,跟外面的人,说不上话。”
“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的周围,还有步兵兄弟。”
“他们是我们的眼睛,我们的耳朵,能帮我们发现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危险。”
“我们也应该是他们的盾牌,他们的拳头。”
“可现在呢?”张铁山苦笑了一下,“我们坐在铁壳子里,外面发生了什么,步兵兄弟发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想告诉他们,前面有敌人的机枪,让他们隐蔽,我们也只能打开舱盖,把半个身子探出去,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