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指挥室”内,空气仿佛被一台大功率抽风机反复抽过,稀薄而滚烫。
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四点。
这已经是“铁砧-1B”项目进入全面攻关的第二十天。
巨大的总图前,陈明正指着一处复杂的传动系统结构,对着围拢过来的众人讲解。
“这里的行星齿轮组,我做了一个优化。”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思路却清晰得像一束激光。
“通过增加一个反向的惰性齿轮,我们可以在不改变变速箱体积的前提下,额外获得一个超低速的“攀爬档’,扭矩能比现在的一档再提升百分之四十。”
孙教授和王浩听得两眼放光,立刻凑上前,在那复杂的结构图上研究起来。
“这个设计,简直是……简直是神来之笔!”孙教授激动地一拍大腿。
李卫国和王大锤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钦佩。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麻木了。
这个年轻的总工程师,似乎每天都能从脑子里掏出一些让他们这些老家伙怀疑人生的东西。只有林雪,她站在陈明侧后方,手里拿着笔和记录本,眉头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图纸上,而是落在了陈明那只撑在绘图桌边缘的手上。
那只手,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很轻微,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陈总工,这个惰性齿轮的材料,有什么要求?”李卫国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
“材料·……”
陈明开口,想说用现有的铬锰钢就行,但话到嘴边,眼前那密密麻麻的图纸线条,却突然开始扭曲、旋转,像一个黑色的漩涡。
一阵尖锐的耳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撑着桌子的那只手,猛地一滑。
“陈明!”
林雪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她失声喊了出来,手里的记录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声惊呼,让所有沉浸在技术讨论中的人,都猛地回过神来。
他们看到,陈明正用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撑着桌子,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刚刚浸过水的宣纸。
他的身体,在摇晃。
“陈总工!你怎么了?”李卫国的心猛地一揪,一个箭步就想冲上去扶。
“我……没事。”
陈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想站直身体,想告诉大家这只是暂时的疲劳,想继续把那个齿轮的设计讲完。
可他的大脑,像一台被强行拔掉电源的计算机,所有的指令,都变成了混乱的、无法执行的乱码。天花板在旋转。
眼前一张张关切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重叠。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撞着胸膛,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阵让他眼前发黑的剧痛。
眩晕感,如同潮水,将他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彻底淹没。
“小陈!”
“陈总工!”
在众人惊恐的呼喊声中,陈明那一直挺得笔直的身体,终于还是软了下去。
王大锤的反应最快,他那魁梧的身体像一头蛮牛,猛地撞开挡在身前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出那双粗壮的、布满了老茧和伤疤的臂膀,在陈明后脑勺即将磕到地面的前一秒,稳稳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入手,是一片滚烫。
陈明的额头,烫得吓人,像一块刚刚从炉子里取出的铁。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叫医生!快去叫厂里的医生!”王大-锤抱着怀里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陈明,那双总是闪烁着炉火光芒的眼睛,第一次,被一种名为“恐慌”的赤红色填满。
他冲着周围那些已经吓傻了的人,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整个作战指挥室,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医生!对!医生!”赵兴国厂长也反应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冲向门口,脚下被椅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孙老!您快看看!您懂得多!”李卫国抓着孙教授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孙教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轻,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学者,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别慌!都别慌!”他快步走到王大锤身边,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陈明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但跳得快得吓人。
“快!把他平放在地上,解开他的衣领,让他保持呼吸通畅!”孙教授指挥着众人。
王大锤小心翼翼地,将陈明平放在地上,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件易碎的瓷器。
林雪跪在陈明的身边,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厂里的医生,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他只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听了听心跳,看了看瞳孔,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
“不行!我这里处理不了!”
医生抬起头,看着赵兴国,声音急促,“病人的心跳和呼吸都非常紊乱,而且在发高烧!这是过度疲劳引起的急性心功能衰竭前兆!必须立刻送医院!立刻!”
急性心功能衰竭!
这几个字,像几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医院?去哪个医院?最近的县医院,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李卫国急得直跺脚。
“来不及了!”医生斩钉截铁地说道,“每一分钟都是在跟死神赛跑!”
“用我的车!”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何司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的身后,跟着张铁山和那名年轻的参谋。何司令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陈明,又扫了一眼周围这群六神无主的人,声音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