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院,特护病房。
这里是743厂的延伸,也是陈明新的“监狱”。
何首长的命令比军法还硬,刘院长的医嘱比圣旨还大。
陈明每天的任务,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小护士们鹰隼般的监视下,进行光合作用。
“陈同志,今天天气好,刘院长说您可以去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
小张护士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外套。
“但不能超过半小时,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靠近任何有纸和笔的地方。”
她补充道,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闪烁着“你休想搞事”的警惕光芒。
陈明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唯一的放风时间还得被狱警全程盯梢。“知道了,谢谢你啊小张护士。”
陈明露出一个无比配合的笑容。
他知道,跟这些被下了死命令的白大褂硬碰硬,是没用的。
天才,要用天才的方式越狱。
院子里的草坪上,几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病友在散步。
陈明找了个长椅坐下,小张护士就亦步亦趋地坐在不远处,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不远处,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的老干部,被风吹得咳嗽了两声。
陈明眼睛一亮。
机会来了。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大爷,您也出来晒太阳啊?”
小张护士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
“陈同志!”
“没事,我就跟大爷聊两句。”陈明冲她摆了摆手,笑容和煦得像三月的春风。
他走到老干部身边,很自然地坐下。
“大爷,看您这报纸,是昨天的《解放军报》吧?我好几天没看新闻了,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老干部抬起头,看到是这么个精神的年轻人,也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这上面说,咱们志愿军在西线的反击战,又打了个大胜仗!”
“是吗?那可太好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从前线战事,聊到后方生产,从国家大事,聊到家长里短。
小张护士在一旁听着,见他们聊的都是些人畜无害的话题,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心。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
老干部手里的报纸,被吹得哗哗作响,其中一张被吹飞了出去。
“哎哟,我的报纸!”
老干部刚想弯腰去捡,陈明已经眼疾手快地站了起来。
“大爷您坐着,我给您捡!”
他跑过去,捡起那张报纸,在往回走的时候,他的脚步,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他的手指,在那张报纸的背面,用指甲,飞快地划下了几个印子。
一个代表“电容”的符号,和一个代表“三极管”的早期结构图。
他将报纸递还给老干部,笑容依旧灿烂。
“大爷,给您。”
“谢谢你啊,小伙子!”
老干部毫无察觉。
可坐在不远处,假装看风景的小张护士,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明没有再多停留,他看了一眼手表,对老干部说:“大爷,我时间到了,得回去了,您也多注意身体。”
说完,他便转身,向病房楼走去。
回到病房,陈明关上门,脸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得手后的冷静。纸,有了。
还差笔。
下午,林雪又准时提着保温桶来了。
今天的菜色是排骨冬瓜汤。
“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雪一边摆着饭盒,一边熟练地问道。
“挺好的。”陈明看着她,突然开口,“林雪,你是不是近视了?”
“啊?”林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没有啊,我视力好着呢。”
“是吗?”陈明指了指她的麻花辫,“那你辫子上这根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我还以为是你头发没扎好。”
林雪疑惑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发梢。
果然,在乌黑的麻花辫末端,缠着一根细细的,黑色的线。
“这是·……”
“这是我今早从护士站的针线包里“借’的。”陈明平静地说道。
林雪的瞳孔,瞬间收缩。
她猛地看向陈明,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魔术师。
“你……你什么时候……”
“上午晒太阳的时候。”
陈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慢条斯理地吃着。
“我需要一根笔芯。”
林雪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被困在这四面白墙的房间里,手无寸铁。
可他的大脑,却像一台最精密的战争机器,将整个医院都变成了他的棋盘。
护士,病友,甚至是一阵风,都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笑不得的无奈。陈明咽下嘴里的排骨,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于央求的意味。“林雪,再帮我一个忙。”
“不行!”林雪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不会帮你!”林雪的态度无比坚决,她不能再让他胡来了。
陈明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硬的是肯定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靠在床头,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我只是……睡不着。”
林雪的心,没来由地一软。
“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那些零件,那些数据。它们像一群没头苍蝇,到处乱撞。”“十字梁的铸造方案,还有很大的风险,万一失败了,浪费的不仅是材料,更是王师傅他们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