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力薄弱的区域,我们可以把厚度削减百分之二十,甚至更多!把节省下来的这些最宝贵的,高性能的钢材,全部用在那些最需要它的地方!”
陈明放下铅笔,那张原本平平无奇的耐压壳体结构图,在他那几道看似随意的线条勾勒下,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它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傻大黑粗的铁桶。
它变成了一副充满了生命力和韵律感的,钢铁的骨骼!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吴总工,这位和钢铁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冶金学泰斗,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图纸上那个被陈明称作“变截面”的怪物,他那颗被火焰和钢铁淬炼了一辈子的大脑,在这一刻,像是被一台万吨水压机,反复地锻压着!
他娘的!这个简直是流氓!
可又是那么的,该死的,有道理!
他这辈子,都在追求怎么把钢炼得更硬,更纯。
可他从未想过,原来,一道菜好不好吃,除了食材本身,更重要的,是那个厨子,懂不懂得怎么用刀!怎么把好肉,用在最关键的部位!
“我……我操……”吴总工憋了半天,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看着陈明,像是在看一个……把他这辈子赖以生存的信仰,都给彻底掀了桌子的魔鬼。
“陈总工,”吴总工的声音,干涩,嘶哑,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数日,终于看到一片绿洲的旅人,“你这个……“变截面’的设计,理论上,是可行的。”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最致命的,工艺上的难题,“这么不规则的厚度,我们的轧机,根本就轧不出来!每一块钢板,都得靠锻压机,一锤一锤地,去手动控制厚度。这个工作量,还有这个废品率……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个方案,听上去很美,可它,根本就无法实现量产。
“谁说一定要用轧机了?”
陈明看着他,又一次,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脑都瞬间宕机的,颠覆性的答案。
“我们不改变钢板的厚度。”
他的笔尖,在图纸上那几处需要局部加强的,应力集中的区域,画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如同鱼鳞般的叠加结构。
“我们用我们现有的,厚度均匀的,最好的HY-80钢板。”
“在需要加强的地方,我们就再给它“贴’上一层!”
“一层不够,就贴两层!”
“我们用最笨的,像打补丁一样的方法,去人为地,制造出这个「变截面’的效果!”
“这……这不就是……夹层装甲吗?”负责武器系统的一位工程师,下意识地开口。
“不,这不是夹层装甲。”陈明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我们甚至可以根据不同的任务,不同的潜深,去更换不同厚度的“补丁’!”
“我们用结构上的冗余,去弥补材料性能上的不足!”
“我们用最笨的办法,走一条,最聪明的路!”
会议室里,彻底失声了。
所有专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黑板前的年轻人。
他们感觉,自己这几十年来建立起来的,关于“工业”、“设计”、“制造”的所有认知,都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被这个年轻人,用一种不讲道理的,近乎于碾压的方式,彻底地,轰然地,砸成了碎片!他们终于明白了。
周司令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年轻人,放在“第一副总设计师”这个位置上。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钱院士那句“我们是在拖国家的后腿”,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些人,就像一群被困在二维平面里的蚂蚁,毕生都在研究怎么把线画得更直,把圈画得更圆。而这个年轻人,他直接从三维的空间,告诉他们。
嘿,各位,这个世界,是立体的。
会议结束了。
周振邦没有做任何总结。
他只是在会议的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坐在那里的黄克功。
然后,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声音,宣布了第二项人事任命。
“经“09’项目指挥部研究决定,即刻起,黄克功同志,将不再担任声呐系统攻关小组组长一职。”“该小组,将暂时由陈明副总设计师,直接代管。”
“总设计师办公室”内。
那堆积如山的,代表着三年失败的档案,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但此刻,陈明再看它们时,眼神里,已经不再是昨日的茫然与无力。
而是一种,猎人看着一片充满了猎物的森林时,独有的兴奋与从容。
“林雪。”
“在。”林雪立刻应声,她已经铺开了崭新的绘图纸,削好了十几支不同硬度的绘-图铅笔,进入了战斗状态。
“把所有关于柴油发电机组的图纸和测试报告,都找出来。”
“柴油机?”林雪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他们现在最核心的问题,不是反应堆和耐压壳体吗?怎么突然,又跳到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常规动力系统上去了?
“对,柴油机。”陈明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这些图纸,看到了一个更遥远,也更重要的战场。
“林雪,你知道,一艘潜艇,在水下,最怕的是什么吗?”
“是……是被发现?”
“没错,是被发现。”陈明点头,“而被发现,最大的声源,不是我们说话的声音,也不是我们敲敲打打的声音。”
“是它。”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台笨重的,傻大黑粗的柴油机上。
“它工作时发出的噪音和震动,在水下,能传出几十公里!”
陈明转过身,看着林雪,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工程师独有的,近乎于偏执的火焰。“我要在钠冷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