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熔金,将西天染得一片绚烂。
李长生的篷船,随波逐流,与众多归港舟楫一起,缓缓靠向延伸入水的栈桥浮台。
“嘿哟,是李爷!”
一个相熟的渔家汉子热络地招呼。
“是阿海啊 .”
李长生连忙笑着摆手,“瞎,什么爷不爷的,我就是一打渔的糟老头子,哪儿受得起这个,听不习惯、听不习惯..”
“怎么受不起?”
这名唤阿海的渔家汉子嘿嘿一笑。
“半月前您老可是在这深秋海水里游了大半个来回,比咱们这些壮小伙儿都坚挺呢,这事儿谁不知道?您那养生功夫,真练出门道来了!”
说着,阿海朝李长生竖起大拇指,“要咱说啊,您就是这个!”
“就是!”
旁边正在系缆绳的另一个壮实汉子名叫大牛,闻言也凑过来,嗓门洪亮道,“长生叔,那天在孤礁,咱们几个眼瞅着您脱了衣服就往水里跳,那海水冷得刺骨啊!我们拦都拦不住咧!”
“结果您倒好,游得比鱼还快,那叫一个畅快,啧啧,您这身子骨,这功夫,不服不行,怎么受不起这爷字?”
“瞎,瞎猫碰上死耗子罢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长生连连摇头,嘴上打着哈哈,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心里却门儿清。
看来那次深秋晨泳的“壮举”,加上这副远超同龄人的精悍体格,在渔民们心中,已经坐实了他“练武有成”的形象。
这倒在意料之中。
阿海还想再夸,目光却忽然瞧见李长生篷船上站着的白雕儿,冷不扇了几下翅膀,
他猛地眨了眨眼,登时有些惊疑,“哟?李爷,您这大宝贝... ..它翅膀儿好了?!”大牛也瞪大了眼睛,“乖乖,真能动了?长生叔,您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莫不是龙母娘娘真显灵了?”李长生闻言,恰到好处地露出“吃惊”表情,回头看去,果真见到那白雕儿在扑腾翅膀,似乎是想尝试起飞,很是诧异,“诶?这..……这还真是奇了。”
“乖乖. ..”
大牛和阿海对视一眼。
村儿里谁不知道李长生已经快七十了,是他们村儿里最年长的老人。
难不成还真是个福星,连着那扁毛畜牲都跟着沾了福气儿?
他们想不通,但也不敢深究。
李长生则在想,如今万事俱备,白尾痊愈已是水到渠成之事,再过几天,就能“明目张胆”地飞上天了。
不过这番折腾,也属实够麻烦。
“嗯?”
他目光随意扫过喧闹的港口。
忽然被不远处一艘格外高大、船身布满粗大绳索,船首还装载一架巨大铁弩的船只吸引了注意。许多精壮艄工正在上面忙碌地搬运标枪、鱼叉、绳索等物,忙得热火朝天。
“大牛、阿海,那艘船瞧着眼生,不像咱们常跑近海的船,这是要干啥去?阵仗不小啊。”李长生抬了抬下巴,指向那艘船。
大牛顺着李长生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压低了些声音道,“长生叔您问那个?那是破浪号,是漕帮的船。这不,马上就到漕帮一年一度的船把式考核了嘛。”
阿海也凑近了些,接口道,“可不是,听说今年有人不服气,要挑战咱金沙村青鱼号林老大的位子!”“林老大谁不知道?那可是咱们这片海域响当当的船把头,掌舵、看风、寻鱼的本事都是一绝,但那挑战的家伙,好像叫什么王.. ..….…王魁!”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我滴个乖,那也是个狠角儿啊,这几天纠集了一伙儿人,还不知怎么搞来了这艘捕鲸船!”
“捕鲸?”
李长生微微挑眉。
这可不是近海小打小闹的营生。
“对!”
大牛用力点头,咋舌道,“它们这是憋着劲儿要搞大动静,放出话来,要出海去搞头鲸鱼回来,说是要壮壮声势,也显显自己的能耐。啧啧,不是疯了,就是真有底气。”
阿海补充道,“就是啊,鲸鱼那玩意儿是好惹的?弄不好船毁人亡,不过要是真让他们成了,那王魁在帮里的声望,那可就一下子压过林老大了,大伙儿这几天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李长生听着,
目光在那艘杀气腾腾的捕鲸船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那些神情亢奋的艄工,心中了然。
原来是为了争夺漕帮内部船把式的交椅,不惜冒险去搏那海中巨兽,也确实够疯狂。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微微颔首,“大鲸......确实是个够分量的彩头,若是真成了,足以和林老大这十几年的船把头经验,掰掰手腕。”
金沙村。
算算时日,距离送陈小鱼去清湖城通文馆,已经过了小半个月,小丫头还得过几天,才能回岛探亲。村中的其他孩童,但凡十二岁以上的,也都在府衙号召下,被父母送去了镇上的卫所学武,想要搏个翻身的机会。
李长生的小院里,变得清净不少。
他刚将鱼篓放在院子里,推开房门,脱下蓑衣斗笠,院门就被叩响了。
“大...,大伯?”
院外传来侄子李二铁的声音,旁边还站着他的媳妇刘氏,二人样子很是忐忑。
“是二铁啊,进来吧。”
李长生应了一声,语气平和。
李二铁和刘氏进院子,见到屋前的李长生,都显得局促不安、眼神闪躲,好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刘氏更是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大伯..”
李二铁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角,支支吾吾道,“大伯,我们. . ...我们两口子今天来,是、是来跟您老认错的。”
李长生背负双手,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似乎想听下文。
李二铁被他看得更加心慌,额角都渗出了细汗,一咬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