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是土坯房,漏风,晚上得裹着又薄又硬的被子,季月听着外面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整夜整夜睡不着。
另一边小许揣着地址,倒了三趟火车、两趟驴车,折腾了半个多月才摸到季月所在的林场。刚进戈壁滩,他就被迎面来的风沙呛得直咳嗽,看着满眼的黄沙和矮矮的土坯房,心里直犯怵一一这地方比他想的还要苦。
他攥紧兜里的纸条,找到林场的值班室,对着看守的人堆起笑:“同志,我找季月,我是她远房表哥,从老家来探她的。”说着还从布包里摸出个皱巴巴的苹果,递了过去。
看守瞥了眼苹果,又看了看小许的身份证明,才不情不愿地喊来监工:“把季月叫过来,有人探监。”没一会儿,季月就跟着监工过来了。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头发用根破布条扎着,脸上蒙着一层沙土,只有眼睛里还带着点怯生生的光。看见小许,她愣了愣。
这人她根本不认识。
“妹子,可算着见着你了!”小许抢先开口,声音故意放得亲热,又悄悄给季月使了个眼色,“我是你表舅家的儿子,小时候还去过你家呢,你忘了?”
季月心里犯疑,却不敢多问,跟着小许进了旁边的接待室。刚坐下,小许就把门关紧,从怀里摸出翟峰教他说的话,压着声音道:“妹子,我不是来探亲的,是翟峰大哥让我来的。他知道你在这儿受委屈,说你是被苏沐禾害了!”
“苏沐禾?”季月的身子猛地一僵,攥着衣角的手瞬间收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就是她!”小许见她有反应,赶紧往下说,“翟大哥说了,之前你根本没想卖她和那孩子,现在作为资本家出身的她,拿着苏家的工厂的分红在海岛上享福,而且现在她可是海岛上机械厂的厂长了,你却在这儿遭罪,你爸妈被她害得出不来,这口气你能咽下去?”
这话像一把火,点燃了季月心里积压的怨恨。她想起在四九城的日子,想起苏沐禾温和的脸却心如蛇蝎的脸,再看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胳膊上没消的鞭痕,眼泪突然涌了上来。
“司……可我在这儿,能咋办啊?”季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绝望。
小许立刻从布包里掏出纸笔,还有翟峰交代的纸交给了她:“翟大哥都给你想好了!你写份材料,告发苏沐禾去年做的事,只要把告发的材料递上去,上面肯定会查她,到时候你就能洗清冤屈,说不定还能离开这破地方!”
季月盯着纸上的横线,手却抖个不停。
小许的话像根救命稻草,勾着她对自由的渴望,她太想离开这黄沙漫天的地方了。
“妹子,别犹豫了!”小许催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想想,苏沐禾现在跟她男人、闺女多快活,,你在这儿吃糠咽菜、挨鞭子,你甘心吗?”
“好,我写。”季月拿起了纸笔,写起了举报信。
苏沐禾作为资本家,却能在海岛上逍遥快活,凭什么啊?
想到这,季月写告发信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把之前干的事都颠倒黑白一下,甚至说当初的警局,还有路老爷子都是苏沐禾的帮凶。
很快,季月就写好了告发信,信纸上的每一句话都是她颠倒黑白编出来的:说苏沐禾靠着苏家的资本暗中打点,才当上机械厂厂长;说当初拐卖案是苏沐禾自导自演,警局和路老爷子收了好处才故意判她重罪;甚至编造苏沐禾偷偷转移苏家资产,在海岛过着奢侈生活,而她和父母却成了替罪羊。
她把信纸叠了又叠,塞进小许带来的信封里,封好口才抬头看向小许:“这样……真能让苏沐禾倒霉?真能让我出去?”
“肯定能!”小许接过信封,小心揣进怀里,“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上级递材料,只要材料递上去,上面一查,苏沐禾就跑不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好消息!”
送走小许的第二天,季月心里揣着忐忑,找监工说要反映情况。监工见她手里拿着信封,虽不情愿,还是把她带到了林场的上级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干部正低头看文件,抬头见是季月,皱了皱眉:“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忙着呢。”季月攥着信封的手直冒汗,深吸一口气才把信封递过去,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同志,我要举报!举报苏沐禾!她是资本家后代,靠着不正当手段在海岛当厂长,还冤枉我和我爸妈,我这里有证据!”干部接过信封,拆开信纸快速扫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
他抬头打量着季月,见她满脸是土,语气缓和了些:“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会向上级汇报,核实清楚。但你要记住,不能编造谎言,要是查出来你诬告,后果你自己承担。”
“我没撒谎!全是真的!”季月赶紧点头,生怕干部不信,又添了句,“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四九城查,去海岛查!苏沐禾肯定还有很多秘密没被发现!”
干部没再多说,把信纸重新折好放进抽屉:“行了,你先回去吧,有消息会通知你。”
季月走出办公室,心里又慌又盼。
她站在戈壁滩的风里,望着远处的沙丘,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苏沐禾倒了,她就能离开这破地方,就能报仇了。可转念想到自己写的那些瞎话,又忍不住发怵,要是真查起来,会不会露馅?
但这点怵意很快就被对自由的渴望压了下去。
季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咬了咬牙:就算露馅,也比在这戈壁滩种一辈子树强!苏沐禾能享的福,她凭什么不能争一争?
而另一边,小许离开林场后,不敢耽搁,一路辗转把另一封相同的举报信递到了地区的上级部门。他站在部门门口,看着工作人员收下信封,心里松了口气。
翟峰交代的事总算办完了,剩下的,就等着看苏沐禾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