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山色如黛,晨曦之下,隐约可见红墙青瓦的阁楼林立其间。
郁筝与周斐拾阶而上,递了拜帖。
很快便有人出来将他们引了进去。
是个样貌清秀的少年。
这个时辰,已是早课时间,书院很是安静,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清扫落叶,偶有夫子与学生对答辩论的声音传来。
几人穿过石阶,径直去往后山。
后山是学院先生及家属和学生的住所,相较于前头更显雅致。
山腰有一方小塘,塘中荷叶翻飞,几个半大孩童在池中划着船儿采莲。
岸边三岁小女童拉着个姑娘的衣袖,嗷嗷哭着也要上船,那姑娘蹲身轻声安抚,小童却不依。
引路的少年见状,对郁筝与周斐抱歉说了声:“劳烦稍待。”
他行过去,不知同那姑娘说了句什么,姑娘朝这边望来,看到周斐时明显愣了愣,方朝他们行了一礼。
周斐微微颔首回礼,郁筝亦稍稍欠身。
少年哄了女童两句仍不见好,又变戏法般,从袖间掏出一包酥糖,女童方破涕为笑,又学着大人模样同少年道谢。
哄好了女童,少年才又来继续引路。
郁筝行了两步,未见周斐跟上,回过头却见他的目光久久却停在了那女童脸上,似见到了故人。
这几月,周斐对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和事,皆是淡淡。
郁筝见他如此,难免好奇,然而很快地,他便收回了视线,跟了上来。
未行几步,又见一处凉亭,两名少女正在凉亭中翻着花绳。
两个姑娘年龄相仿,皆十四、五岁的模样,一个着一身淡粉衣衫,一个着一身嫩绿色齐胸襦裙。
绿衫少女听得声音回头,见着来人,当即惊喜唤道:“周二哥哥!”
起身就往周斐身上飞扑过来。
周斐微微侧身避过,而后下意识看向郁筝。
那少女扑了个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郁筝伸手扶住她。
少女向郁筝道了谢,而后委屈看向周斐:“周二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斐还未说话,不远处便一道稍显威严的声音传来:“阿秀,不得无礼。”
出声的是一个年约三十有五的中年人,他搀扶着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往这边走来。
叫阿秀的姑娘闻声规矩站好,乖巧唤人:“阿翁,阿爹。”
淡粉衣衫的少女亦起身行来,朝众人一一招呼:“阿翁,大伯。”
而后朝周斐行了一礼,道:“见过师叔。”
老人家正是沈玉舟的老师,湖山书院的掌院——李长山。
周斐见到李掌院,亦恭敬行礼:“老师,师兄。”
却原来,这李掌院也是周斐的老师。
郁筝从前竟不知晓。
李掌院混浊的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拉着周斐的手,只一遍一遍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而后,又看向郁筝,朝她郑重行了一礼:“这位想必就是郁姑娘了罢,多谢姑娘救我这徒儿。”
郁筝自不敢承受,连忙将他扶起,而后退回到周斐身边,恭恭敬敬道:“郁筝见过老先生。”
一行人招呼过后,往掌院住的院落行过去。
阿秀跟在他们身后,脸颊鼓鼓的,她还对周斐避开她的拥抱一事耿耿于怀,她一会儿看看周斐哥哥,一会儿又看看那个扶住她的姐姐。
看了不一会,她便察觉出二人之间那叫人说不清的氛围。
二人虽未有太多交流,然却又始终形影不离,过了会她又觉得说是形影不离好像又不对,更多的好像是周斐哥哥不愿离郁姐姐太远,每当郁姐姐落后一点,他便会放缓脚步等她靠近。
她又想起幼时周二哥哥带着她们在书院到处捣蛋的模样与方才他避让的举动,心理有些难过,她很想问周斐哥哥一句:“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吗?”
然有阿翁和阿爹在,她不敢无礼。
山腰处,带着女童的少女亦抱着女童回了一处小院。
院中摆满了各种兰花,淡淡兰香萦绕其间,少女径直进屋,唤道:“姑娘!”
窗边,一眉目清丽的少女正捧着书细读,听得声音放下书起身。
还未出门,便有小肉团子扑到她腿上:“慧姐姐抱抱。”
眉目清丽的少女顺势抱起小团子,拿帕子拭去她唇边的塘渣,见跟在团子身后进来的阿芸眼眶泛红,出声问:“怎么了?”
阿芸还未回答,小团子便抢答道:“漂亮哥哥,阿姐看到漂亮哥哥,一直在掉眼泪。”
慧娘闻言,心中一颤。
果然,阿芸闻言,眼眶更红了几分:“姑娘,小将军……小将军他还活着,他来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