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宝翎一眼看见一位小个子西装男人怀里抱着公鸡站在礼堂中间。
而抱着公鸡的手,纤细粉白,再一细看,原来穿西装的新郎是个女孩。
这应该是叶怀章的妹妹叶咏琪,她抱着公鸡跟她拜了堂。
因为叶怀章失踪至今没有消息,说白了,凶多吉少,除了他奶奶和他母亲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外,其他人都已经接受叶怀章回不来的现实。
所以整个婚礼仪式,透着一股诡异的、葬礼般的,安静和克制。
不敢笑,又不敢臭着脸怕被老太太嫌弃不吉利。
噗……噗……
本来就只有童婆在说话的礼堂,瞬间更安静了。
大妗姐窘的红了脸,她见惯了大场面,这个时候不能装死,更不能解释“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她只能硬着头皮,微笑着化解。
“老话讲‘屁响福旺’,大妗姐祝福新人‘响应幸福,屁佑安康’,大吉大利,福气满……”
她想说“福气满溢”,但这家新郎官结婚都不在场的情况,这个词似乎多少有点不吉利,所以她及时顿住了。
被她搀扶着的叶宝翎小声提醒:“福气归来……”
对对对!
大妗姐满脸笑容地抬高音调:“大吉大利,福气归来!”
听到“福气归来”四个字,本来一脸严肃的关老太君终于多了点笑颜。
众人如获大赦,整个礼堂氛围都松快了些。
叶宝翎先给关老太君端茶,改口叫嫲嫲,随后又给叶怀章父母端茶改口。
收到厚厚一沓改口红包,全部交给了陈玉兰保管。
仪式刚结束,外面有人跑进来,“老太太,老长房的二老太爷来了。”
叶宝翎脑子晃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二老太爷就是原主爷爷叶琦祖。
她爷爷怎么来了?
关老太君怕叶琦祖进来发现他家孙女是今天的新娘,赶紧吩咐:“晋松,你去迎一下你二伯。”
说是“迎”,实际是“拦”,让对方慢点进来。
叶怀章父亲叶晋松应声出去了。
“你们几个,快,送宝……送大少奶奶回新房。”
来了四五个人簇拥着新娘往后面楼宇走去,陈玉兰见状,快步跟上护着叶宝翎。
因为叶宝翎自小跟着母亲离开叶家,只有年节才偶尔回来吃顿饭,跟老三房的人没什么交集,所以老三房这边的人都不认识她。
虽然除了关老太君和杨品娴夫妇外,没人知道新娘是老长房的孙女,但关老太君还是担心会露馅。
她嫌大厅人多眼杂,“都各自回房吧,别聚在这里了。”
众人以为老太太是想要守住叶怀章被绑架的秘密,都不敢多说话,识趣散去。
没多久,叶晋松陪着叶琦祖进来。
落座之后,叶琦祖略微有些抱怨地说:“我才听说怀章出事了,怎么那么大的事,你们都瞒着我?”
关老太君观察着叶琦祖的表情,猜测他所知应该不多,这才小声诉苦:“是在南非……谁也帮不上忙,我怕告诉二哥,你也跟着操心受累。”
“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叶晋松摇头叹息:“一点消息都没有。”
叶琦祖瘦高个儿,看着颇有些风骨,差不多八十了,但人很健朗。
他环顾四周,看着喜庆的婚礼装饰,不由道:“给他娶一房媳妇也好。”
言外之意是,就算叶怀章回不来,过继一个儿子,也算是一个房分。
“是谁家的千金?”叶琦祖又问。
关老太君含糊其辞地避开叶琦祖的问题,“全港城就找到这么一个八字跟怀章相合的姑娘,找的太不容易了。”
叶琦祖以为是出身不太好的穷苦人家,便也没追着问,只道:“明天让她到祠堂上个香。”
关老太君看明白了,叶琦祖是怪她,这么重要的婚礼也不请他来上座喝新娘奉的茶。
叶琦祖在叶家第三代里排行第二,他哥哥五六岁就夭折了,所以,他实际上是第三代的老大,如今叶氏家族的大家长。
“这姑娘是帮忙冲喜的,不是真就嫁到我们家了。我们算是遇到了好人。”
所以,去祠堂上香,给叶琦祖奉茶,也都不可行。
“原来是这样。倒也难得,”叶琦祖略一沉吟,又问:“这位姑娘姓什么?”
母子俩互相看了一眼,这事他们之前商量过,对内对外都称新娘姓顾,但传出去姓顾,和亲口告诉别人新娘姓顾,那是两回事。
特别是面对叶宝翎的亲爷爷。
叶晋松刚要说话,却听他母亲,轻轻叹了一声。
“哎哟!”关老太君揉着额头,满脸的痛苦:“我这脑袋……”
“妈你没事吧?”
叶晋松提高音量,成功岔开了话题。
“我头晕的厉害。”
叶琦祖以为关老太君是忧心孙儿安全,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了,忙说:“快叫医生来看看。”
*
老三房大宅有三栋楼宇,老太太和长子一家居住的这栋楼叫承和居。
婚房就在承和居三楼。
其他人都出去了,屋里就剩下叶宝翎和陈玉兰。
叶宝翎打量着屋内装饰,巴西黑黄檀护墙板,搭配着略带复古欧式风格的家具,看得出来,这房子有些年头了。
只是显眼位置贴着的大红“囍”字,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看着有些滑稽。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
是一个中年女子和十多岁棒球少年的合影。
中年女人身穿旗袍,脸上有淡淡的哀愁,这是杨品娴,她那欲说还休的哀伤眼神,叶宝翎一眼能认出来。
如果她没猜错,身穿棒球服的少年应该就是叶怀章。
这是叶怀章的房间。
她要在这里住三晚才算完成结婚仪式。
软硬适中的大床,全新带着花香的被褥,全天恒温的冷气,不需要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