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小九的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惊慌之色,旋即恢复如常。
他点点头:“无论野奴还是家奴,都逃不出被买卖的命运,若是寻不到愿意带走他的主人,结局便只有死亡,所以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主人的家里。”
他说着,俯身朝祈祉跪了下来。
“主人若是不愿带我走,可以将我卖掉。”
祈祉仰头望着天空,心下一片怅然。
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该讲的道理也都讲的明明白白,谁知对方如此的油盐不进。
良久,小九听到风中传来一声叹息。
“随你。”
……
翌日,清晨。
准备再去城里继续碰运气的祈祉难得起了个大早。
昨日她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赶走小九,尽管以官价核算,卖掉他所得的银钱,足够让她过上好一段相对温饱的日子。
可眼下棘手的是,今日再找不到活计,她和小九就真的要吃不上饭了。
若这几日都找不到活计,那她二人很快就要收拾一下去睡大街了。
昨晚睡觉的时候,祈祉已经思考起来沿街行乞的可行性。
只是不知珉国百姓家中是否富足,上街乞讨又是否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她想着破碗肯定要有一只,衣裳也要磨些破洞,头发要抓乱点,脸上与衣上也要抹好黑灰。
听说有些地方的乞丐还会编一些吉祥话、顺口溜,念给积善人家,可惜她未曾听过具体的内容,李修撰讲过的圣贤书中似是也没有这一门。
这倒是有些麻烦。
小九今日回来的也很早,祈祉收拾好准备出门,经过小院的时候,看到他身前堆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木块,而他自己则低着头坐在屋檐下,不知在摆弄着什么。
祈祉上前几步,有些好奇的张望了一番。
见他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刻刀雕刻手里的木块,刻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木块渐渐被雕琢出一支木簪的模样。
祈祉仔细瞧了瞧,簪首上镂刻着一道飘逸流动的如意云纹。
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小九已经刻好了几个木雕,都摆在了另一边,瞧上去都是些形状各异的小动物模样,煞是可爱。
小九此刻正雕到关键处,甚为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祈祉的到来。
直到他将整支木簪全部刻完,想要抬起头揉一揉有些发酸的脖颈时,才看到祈祉正蹲在他身边轻轻戳着之前刻好的几个粗坯木雕。
他慌忙道:“主人小心木刺扎手。”
祈祉下意识地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尚未修光打磨的粗坯,表面上会有倒刺,小九常做粗活,指尖早已生出一层薄茧,自是不怕,但他不知祈祉如何,自然担心木刺会扎进她的手指。
好在祈祉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加之她自幼练字,指腹也有薄茧,到不用过于在意。
小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见祈祉还蹲着,自己不好俯视祈祉,又赶忙坐了回来,有些局促地道:“主人,院子里我都打扫过了,早饭也做好了,今早从河里捕的鱼虾也都收拾干净了,我没有偷懒。”
“嗯,你别紧张,我知道的,”祈祉朝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木雕摆件,好奇道,“这些小动物都是怎么刻的,你能再刻一个吗,我想看。”
祈祉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通过转移话题来消解小九总是莫名紧张害怕的内心这门独家手艺。
小九点点头,拿起一个新木块,刻刀从表面划过,刨下一层层薄薄的木屑,一个栩栩如生的闭着眼睛蜷缩着睡觉的小猫咪渐渐显出它的原形。
待全部刻好,他将小猫咪木雕用双手捧着举到祈祉面前。
“主人,你看。”他眼中闪着期待的目光。
尽管还没有做最后的打磨,但祈祉一眼就能看出来小猫咪的成品一定很漂亮。
她忍不住问道:“你好像会做很多事,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手艺?”
小九想了想,难得露出一点骄傲的神情,不好意思地道:“可能是被卖的次数多了,以前的每一个主人都会让我做很多很多事,不知不觉的就学会了,主人,我还会缝衣裳、做绣活、织布匹、打木器、修房子、烧土坯……”
他掰着指头一个个数着,直数到手指都不够用了,也没有停下来。
虽然在祈祉听来,这里面的许多事情他或许只是有所了解,并非多么擅长,但仅是数量就已然惊人。
小九拣着他记着的罗列了一番,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祈祉一眼,小声道:“主人,我们可以去街市上卖掉它们吗,我会努力刻很多很多,这样就能有钱买米和面了。”
祈祉听他竟然是想把这些木雕卖掉赚钱,而非闲来无聊打发时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九以为祈祉不同意,他声音越发微弱地道:“主人是不是就不会再赶我走了。”
“……”
祈祉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她今早出门前还在想珉国的律法是否禁止主人带着奴隶沿街乞讨。
哪知小九为了不被她赶走,已然自己压榨起自己来了。
而且一无是处的主人被多才多艺的奴隶挣钱养着什么的,说出去好像也不怎么好听嘛。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好在她现下是在异国他乡,纵使丢人也没几个人知晓她是谁。
这么一想,简直豁然开朗。
她向小九确认道:“你方才所说可当真?”
小九还不知道她心里其实是在纠结压榨他的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