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敢松一口气。
寒风卷着尘土扑进车厢,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几日前,她还穿着鲛绡纱裁制的宫装,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直闯御书房。
当时周凌正在与兵部尚书议事,她连通报都不等,提着繁复的裙摆径直闯入,在尚书惊骇的目光中,质问他。
“陛下答应过臣妾,不会对顾舟用刑!”她的声音在肃穆的御书房里如碎玉般清亮。
兵部尚书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周凌却只是抬手示意他退下。
书房只剩他们二人后,周凌一把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爱妃好大的胆子。”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血脉,语气危险又玩味,“为了个叛徒,连朕的朝政都敢搅乱?”
她昂着头:“陛下若真当臣妾是玩物,不如现在就杀了臣妾!”话音未落,周凌突然大笑,竟亲手扶正她歪斜的簪子:“朕就爱你这性子。”他咬着她耳垂低语,“不过顾舟的命,得看爱妃今晚的表现……”
此刻,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将芳如从回忆中惊醒。
顾舟虚弱地靠在车壁上,久违的阳光透过车帘缝隙洒在他脸上,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
半年的地牢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深陷在眼窝里,布满血丝。
他艰难地抬起手,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芳如……”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惊雷般碾碎了马车内的宁静。
芳如的心猛地一沉。
她掀开车帘的手微微发抖,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黑甲骑兵如乌云压境般疾驰而来。
那面绣着金色龙纹的玄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是御林军!
“别怕,”她强自镇定地放下车帘,转身握住顾舟颤抖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前面不远就有家客栈,我们先躲一躲。”
顾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山间客栈破旧的门楣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芳如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她的心猛地揪紧,拉着顾舟加快脚步。
“快进去!”她推开门,一股霉味夹杂着劣质酒气扑面而来。
客栈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掌柜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正打着瞌睡。
“一间房,要最里面的。”芳如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
老掌柜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银子时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慢吞吞地取下一把钥匙。
楼梯吱呀作响,芳如扶着顾舟上楼,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越来越依靠在她身上。
进入房间后,顾舟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倒在简陋的木床上。
“让我看看你的伤。”芳如急切地凑近,手指颤抖着解开顾舟的衣襟。
胸膛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和烙印出现时,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别哭……”顾舟抬手想擦去她的泪水,却在半途无力地垂下,“不值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芳如心里。
她知道顾舟指的是什么,这半年来,她作为周凌的宠妃,锦衣玉食,而他却在地牢里受尽折磨。
“我去打些热水。”芳如匆匆转身,怕他看到自己崩溃的表情。
厨房里,她一边烧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马蹄声似乎远去了,但她不敢放松警惕。周凌的御林军无孔不入,尤其是那个李佐,出了名的狠辣无情。
水汽氤氲中,半年前那场噩梦般的审判又浮现在眼前。
阴暗的刑堂里,顾舟被铁链锁着跪在地上,身上的囚衣血迹斑斑。
周凌高坐在龙椅上,突然一把将她拽到腿上。
她至今记得顾舟骤然抬头的模样,那双总是温柔注视她的眼睛布满血丝,青筋暴起的脖颈上还带着枷锁的勒痕。
“芳如!”
顾舟嘶哑的喊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当时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不敢哭出声,生怕自己的眼泪会成为刺向顾舟的又一把刀。
“姑娘,水开了。”老掌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芳如闭了闭眼,将那些画面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顾舟还需要她。
芳如谢过老人,端着热水回到房间。顾舟已经半坐起来,靠在墙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我帮你清理伤口。”芳如浸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身上的伤。每一道疤痕都让她心如刀绞。
房间里只有布巾摩擦皮肤的声音和水滴落入盆中的轻响。
芳如能感觉到顾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变漂亮了。”顾舟突然说。
芳如的手顿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的变化,华服珠宝,精致的妆容,这些都是周凌强加给她的。她厌恶这些改变,却不得不接受,只为等待今天这样的机会。
“别说这些。”她轻声回答,继续手上的动作。
顾舟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碰过你多少次?”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眼睛里燃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
芳如的心跳漏了一拍。“顾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回答我!”他猛地提高音量,随即因牵动伤口而痛苦地弓起身子。
“你疯了吗?外面可能有追兵!”芳如压低声音急道,试图挣脱他的手。
顾舟却像没听见一样,执拗地盯着她:“我的未婚妻被那个暴君睡了半年,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芳如脸上。
她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的委屈、恐惧和这半年来的屈辱一起涌上心头。
“你以为我愿意吗?”她的声音颤抖着,“我每一天都在想着怎么救你出来,我……”
“所以你就用身体取悦他?”顾舟冷笑,“真是个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