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打出头鸟
“听说昨夜宵禁后,姬大人便押着犯人入长安城了,如今上洲刺史应该已经被关进执卫司中严加看守审问,相信有执卫司的雷霆手段在,一切很快就能尘埃落定。”
寅时刚过,夜与昼的较量在此刻胜负分明,战局渐渐尘埃落地,阴郁的深蓝彻底褪去,苍穹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隐在青山后呼之欲出,巍峨壮丽的城楼已经染上橘红的霞光。
飞檐下的金铃被长风撞动,万丈霞光顺着青砖白瓦流淌下来,从窗户探进头来的翠枝上是一颗颗晶莹的露水,它们压弯了青绿色的叶子,将坠未坠。晨风自敞开的窗户涌进来,透着一股惬意舒适的清凉。净奴蹲下身子为薛溶月系好最后一枚盘扣,扶着薛溶月走向梳妆台:“皇后娘娘果然福泽深厚,长安一连落了两场大雨,直到今日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宴,雨正好停了。”顿了顿,净奴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被押送入京的犯人中有一位姓高的大人,正是从凉州押来的。”
薛溶月眉心微动,困倦的神色立刻敛了下去:“确认了吗?”紫檀梳蓖缓缓穿过薛溶月乌黑柔亮的发丝,净奴低声应道:“奴托人打听了,正是林老二供词中指认的凉州司法参军高洪锡。”她不由庆幸:“幸好我们没有贸然插手,否则弄巧成拙不说,怕是还会引火上身,如今此人也被关进了执卫司地牢中,定让他不死也脱层皮。”薛溶月舒出一口气:“有兄长在,定能审问出幕后主使,我也可以稍稍安心了。”
“正是。"净奴手巧,将薛溶月柔顺的乌发挽成灵巧又不失端庄的惊鹄髻,“娘子眼下最应该操心的是如何打扮的明艳动人,也好在千秋节宴上叫那起子落井下石,编造是非的小人看看。”
薛溶月冷笑一声,葱白指尖划过一排排精致昂贵的簪子步摇,最终拿起其中最为华丽的一支递给净奴:“我离开长安这段时日,让这帮乌合之众寻到奚落我的机会,尝到了甜头,今日想要看我笑话的人定然不少,我偏不让她们如意。净奴伺候薛溶月这么些年,自然对于她的脾性了如指掌,越是这个时候娘子越不会展露出一星半点的颓势,她会像一只羽毛鲜亮的孔雀,在众多神色各异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穿行,骄傲高贵,丝毫不惧。薛溶月这副皮囊本就生得极为出色优越,宛如技艺精湛的画师昼夜不分,痴迷执着,一笔一划极为精心勾勒出来的美人,每一寸肌肤都生得恰到好处,上过妆后,再由华美的珠宝点缀,美得不可方物。梳妆过后,行到长公主府门前时,走过来的御安长公主一见她这副打扮便放下心来,来时想了一路的劝慰也不必再开口,她轻轻颔首笑道:“上马车吧。”今日到底是宫中盛宴,御安长公主与薛溶月分坐了两辆马车前去皇宫,马车停在宫门口,御安长公主乘坐轿辇前去太后宫中请安,薛溶月没得太后召见,则是被宫人引去了御花园中。
如今虽是夏日,可经由宫中匠人精心心培育出来的鲜花依旧品种众多,不比春日的少。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不少贵女郎君在此驻足赏玩。薛溶月料想的没有错,她在宫人的引领下刚刚踏入御花园,本欢声笑语的御花园忽地一静,从四面八方投来打量的目光,或嘲讽或不屑或惊艳或好奇或铋佩或惋惜………径直落在薛溶月身上。
薛溶月连脚步都未曾停顿过一瞬,她下巴轻扬,目不斜视地穿过众人,故意往人堆里的一处凉亭中坐下,修长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白玉石桌面,一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等着出头鸟。
果然,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凉亭下方不远处,一位衣着简朴的贵女捧着一株粉紫色的绣球花欣赏,不高不低地轻嗤声恰好能够传进薛溶月的耳朵里:…竞然还有脸出来招摇,倒真是没脸没皮。”
薛溶月柳眉轻轻一挑,目光看过去,竞还是有过交集之人。这样也好,早些出声跳出来,也省得她百无聊赖地等着。薛溶月站起身,迈动脚步不疾不徐走了过去。不少目光跟随她的身影看过去,知晓要有好戏看了。也是在这时,柳三娘察觉出了不对,尤其是在听到身后那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不屑的神色随之一僵,后悔立刻涌上心头,但在数道望来的目光中,她不能露出怯意。
“柳三娘子?"薛溶月含笑的声音停在身侧。柳三娘转过身来,面容绷紧,低眉而不低首,行完礼后冷冷道了一声:“县主安好。”
薛溶月微微一笑:“原来真的是你,若不是认出你发髻上的那支簪子是我所赠之物,我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你。你瞧着当真是憔悴许多。”柳三娘的脸色当即爆红起来。
她与柳如玉是亲兄妹,当初两家即将要定下亲事时,她没少凑在薛溶月身边讨要珠宝首饰,薛溶月在身外之物上也从不吝啬,但凡恭维她两句,将她给哄高兴了,想讨什么便能得什么。
自从柳如玉下狱之后,柳家自此一落千丈,也因此分了家,作为罪魁祸首,大房得的最少,受的奚落也最多。
为了从中周旋,家里早已入不敷出,今日前来赴宴,她连一些时兴能拿得出手的首饰都没有,只能拿曾经从薛溶月那里讨来的撑场面。目光下意识扫向薛溶月云鬓间巧夺天工的红宝石头面,柳三娘委屈地咬着下唇,羞恼的同时又不禁艳羡,为何薛溶月的命就这么好?她不由恨恨说道:“我家如今这般落魄都是拜你所赐,薛娘子你可得意了?”
薛溶月笑了起来:“拜我所赐?是我逼着柳如玉去挖人眼珠为非作歹?还是我逼着柳如玉舞弊,无才剽窃的?”
“我本以为柳娘子也读过书,能够分明是非黑白,柳如玉品行不端是他自己生性残忍无德,不成想今日倒是令我不禁佩服起柳家的家风了,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柳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薛溶月将“人才辈出"四个字咬得很重,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听薛溶月毫不客气的揭短,柳三娘涨红的脸顿时一白一红又一青,感受着身旁扫过来的一道道目光,她的眼眶也不禁红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