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云中谁寄锦书来2
雨滴潇潇如帘,淅浙沥沥击打着窗外的芭蕉叶。湿意仿佛浸透了卫怜,让她整个人变得也潮润润的。
脚步声渐近,她抬手挽了挽鬓边的发丝。
今日……他会穿什么呢?或许还是那件湘色圆领袍?卫怜眼含笑意,望向门扉。
下一刻,房门猛地被撞开,陆宴祈跌跌撞撞扑进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双眼赤红。
“阿怜!"他怒吼道:“你为何不救我?为何眼睁睁看着你兄长害我!”卫怜手腕疼得要被捏碎似的,下意识拼命挣脱,哭喊道:“没有……我没有!”
陆宴祈愈发逼近,将冰凉的匕首硬塞进她掌心,声音阴冷:“那你……可愿为我报仇?”
“我、我做不到…“她浑身都在发抖,泪珠如骤雨滚落,哽咽着摇头:“他是我哥哥呀!”
“公主?公主快醒…
熟悉的呼声刺破幻境,卫怜猛然睁开眼,潮湿的雨雾,尖厉的匕首,尽数化为泡影。
“公主又魇着了?"黑暗中,犹春担忧地为她擦汗。卫怜出神地坐着,许久才一把抱住她,声音嘶哑而干涩:“我……又梦见陆哥哥了,他不好……很不好……
犹春沉默半响,才轻轻拍她的背:“此事与公主不相干的。”话音落后,卫怜却颤得更加厉害。
这场雪接连下了三日。
卫怜夜里总被梦魇缠绕,睡不安稳,原本轻微的咳疾也渐渐转为了喘。有时候话还没说完,气就接不上去,生生卡在嗓子眼里。她试着对御医描述那种感觉:仿佛稍沾些气味便觉得难受,从喉咙到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深呼吸都艰难。卫琢甚至疑心,是有人给妹妹下了毒。御医来回话时,他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然而,御医最终商讨出的病因,竞是温室殿四壁涂抹的椒泥……此物虽辛香温暖,能隔绝凉风,寻常人日夜闻着或许无恙,只是卫怜体弱,日复一日被这暖香刺激,肺腑反倒不堪承受了。在卫怜的要求之下,卫琢勉强同意她搬回群玉殿。她这一病,宫中人尽皆知。过了两日,卫琮来到群玉殿,卫怜只当他是来探病的。谁知卫琮没说两句话,眼眶先红了。“七姐姐,能不能…请陛下去寻一寻我皇姐?”卫姹失踪数月,尚在人世的希望何其渺茫。卫怜强忍着心中难过,正要宽慰卫琮,谁知卫琮接下来的话如平地惊雷,震得她回不过神。卫怜不认识萧仰,却也听闻他与卫姹之间曾有些许纠葛,此刻才得知,他不但活着,如今竞还归顺了卫琢。
卫姹爱吃洛鲤,却有个异于常人的嗜好,必得带鳞清蒸不可。而据先皇后母家所探知的消息,萧府的人曾去酒楼买鱼,竟也提了同样的要求。“当日叛乱,此人同样在场,我皇姐身边的护卫都找着了尸身,独独她无影无踪。"卫琮不过十四岁,声音里满是少年的激愤,拳头攥得太紧,手指都发白:“他如今替陛下办事,没有切实证据,我舅父也动他不得。”“皇兄知道吗?"她倚靠床榻,掩唇咳了两声,身上披着的外衣滑落些许,犹春忙上前,又替她仔细拢好。
“皇兄说此事已交由刑部追查。”
“再无他话?"卫怜愣了愣。
卫琮面色憔悴,摇了摇头。
群玉殿的人来宸极殿传话时,卫琢正向近侍下口谕。六部积弊如山,先帝晚年昏聩至极,竞荒唐到任用方士为刺史的地步。如今想要清理整顿,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常即日调任藩国,不得延误分毫。"他面色微微发冷,目光犹如一道穿云破月的箭矢。
不论在前朝有何功绩,能为他所用者,才可委以重任。若反其道而行之,倒不如早早辞官,归乡哄孩子去。
近侍退下后,卫琢眼也未抬,手中狼毫笔走龙蛇。直至宫人低声禀报七公主相请,他笔锋才骤然一顿。
“公主可有说缘由?"卫琢语气仍是慢条斯理的,却已搁下笔,凤眸微弯。宫人垂首:“十一殿下方才探望过公主。”卫琢眼角的弧度慢慢敛去,复又变得面无表情。正要起身,殿外又传来禀报:“陛下,郎中令求见,称有边防急务。”卫琢沉默片刻,袖中手指暗暗收紧,终是坐了回去。“传。”
入夜之后,卫琢才走入群玉殿。
檐上仍堆着白茫茫的积雪,映得月色也淡薄了三分。他原以为卫怜已经睡了,掀开暖帘,却见她披着衣裳,伏在案前书写什么。烛光微微摇曳着,为她发丝笼上一层清辉,身姿朦胧,如隔云端。“夜里还费眼?"见她头也不抬,卫琢屈指在书案上轻叩了叩:“明日再写。他认得那札记。从前卫怜写下的东西都会给他看,只是几个月前起,她就不肯了。
卫怜默默收了纸笔,走到榻边坐下。她咳了这些时日,嗓子哑得生疼,此时却不得不开口:“皇兄,十一弟今日来找过我。”卫琢跟过去,抬手扣住卫怜纤细的手腕,亲自诊她的脉。他语气温和:“他可是同你说,卫姹还活着?”
卫怜刚点了点头,卫琢便抬眼看向她,神情坦然:“他猜得没错。”他的指尖微凉,仿佛细细感受着她的脉搏。力道分明放得极轻,可肌肤相触,仍令她生出一丝轻微的战栗。
“他竞敢……“卫怜激动之下,胸膛起伏得厉害,另外半截话也再说不出。卫琢这才松了开手,转而轻拍她的背:“小妹莫急,此事另有缘由。卫怜了解卫姹,心下多少能猜着几分:“八妹妹也做错事了,是吗?但皇兄别忘了,她可以挨罚,可身为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受辱。我在青蓬观的时候,她还给那儿的女冠送过银钱…“卫怜缓了口气,才愠怒道:“皇兄也不该任萧公子如此胡闹。”
卫琢先前对卫琮说的那些话,她一听便知是敷衍搪塞,他根本不想管。若他想管,这事立马又是另外的说法了。
卫琢自然能听得出。
他抬手,指腹揉了揉她的眼尾,声音低沉下来:“小妹为何……总为了外人,同我置气?”
“她是我们的妹妹。”卫怜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