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隔间。
谢鹤之端坐在桌前的一边,拇指轻轻摩挲剑柄,不经意问道:“青云寺的僧人去哪里了?”
正对面穿着布衣的男人垂着头,状若思考,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谢鹤之就这么看着他。
男人的头发成了鸡窝,乱糟糟的,身上破破烂烂的布衣满是补丁,袖子被划开好几道长长的血痕,整个人看上去颓废不堪。
隔间内只听得见外面众人的哭泣声以及各种安慰的声音。
半晌。
他经历了内心反复的挣扎,出声道:“青云寺的僧人都死了。”
“他们都死了。”男人再次重复了这一句话,沙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谢鹤之说:“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
“谁杀的?”
“我不知道,他们死的很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那当时发生了什么?”
男人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言辞含糊道:“记不清了,我们在宝殿祈福,结果突然杀出来一群黑衣蒙面人,把僧人全杀了。”
“只杀青云寺的僧人?”谢鹤之凝着眉头,紧紧盯着男人,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动作。
他无力地弯下腰捂着脸,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恍惚,自言自语道:“不…不对!当时的确冲出来一群黑衣人不假,可他们打着打着竟自相残杀,连青云寺的那些僧人们也都跟着相互殴打起来,场面乱成一锅粥,死了好多人。”
青云寺离不久前发生灾祸的庆安国相近,庆安国这个地方比较特殊,虽地处于凉州,按道理来说应属天剑宗管辖的地带,可并非如此。
两百年前,天剑宗和轩辕一族达成协议,把庆安这块小地划给轩辕一族,归他们独立管理,除非有关生死存亡之际或违背了定下的规定,否则天剑宗绝不会插手庆安国的任何决策。
多年来外界对这件事情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偏偏天剑宗亦是轩辕皇族都闭口不提此事。
谢鹤之听闻庆安国前段时间横遭灾祸,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死了许多普通人,那些贵族倒安然无恙,有部分人为活命,逃出了庆安国一路沿南来到最近的青云寺。
青云寺的僧人出了名的心善,于是这些从庆安国而来的难民借着这份心善,乞求僧人收留流离失所的他们,青云寺的主持于心不忍,便让他们暂时生活在寺内。
如今存活在青云寺的人要么是这些难民,要么是前来烧香的香客。
眼前的男人穿着破烂,不像前来青云寺烧香的香客,那便属于前者。
男人提供的两种说法自相矛盾,一开始说青云寺的僧人被冲出来的黑衣人全杀了,一会儿又说僧人和黑衣人两拨人自相残杀。
如果连身上带着些修为的僧人和黑衣人都控制不住自己,会自相残杀,那么比他们实力落一大截的难民,又为何不受影响?
显然他自己也清楚这点。
“我真的记不清了,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男人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道:“你还想问什么?”
谢鹤之问道:“既然他们后面开始自相残杀,那为什么宝殿的墙上会贴满符?”
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宝殿墙壁贴满符?什么时候?”
谢鹤之没曾想他这一问竟问住了男人。
“没什么,”谢鹤之跳过这个话题,继而转移到下个问题道:“你说你们全在寺内,那怎么回到宝殿的?”
此话像一颗雷,正好击中男人的心里,空气中霎时间又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男人喃喃道:“对啊,我们是怎么回宝殿的?怎么回宝殿的?”
他宛如被卷入了无尽的漩涡,抱着头,嘴里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连带着眼神跟着呆滞。
说时迟那时快,谢鹤之双手飞快打着结印,印成的那瞬间,结印迅速进入男人的身体,
男人如梦初醒,恢复了清醒的状态。
谢鹤之知道再问下去,多半问不出事来了,便让人带他去了外面休息。
后面接连问了好几个人,最初问的几个问题,他们还回答的好好的,可若触及到他们是如何回到宝殿的,又会陷入刚刚那个男人一样的状态。
真叫人感觉奇怪。
谢鹤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这会儿正休息,猝然想起自己一直忽略的那个问题,想也不想,当即再指名一个人进来。
来人正是刚进来时和他对问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见半分胆怯,坐在下方的木椅上,用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谢鹤之。
谢鹤之斜靠在座椅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和她正对上,仿佛误闯进深不见底的深渊,他说:“是你通知我们过来的对吗?”
此话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小女稍抬眼睑,忽地笑了,笑意不达眼底,那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稚气?
她不置可否道:“你怎么知道?”
谢鹤之心下了然,哂笑道:“你猜。”
“宝殿上贴着的符是用来封印你的?”
小女孩矢口否定:“当然不是。”
谢鹤之轻抚着玉佩,对小女孩的否定毫不意外,反正他就那么随口一问,随便一猜。
没想到真给他猜中了。
主要女孩的反应和其它人太不一样了,包括她刚进来连上挂着的表现没有半分五六岁孩童该有的样子。
漏洞百出的演技,仿佛特意让他来戳穿她,那他便如了她的心愿。
电光火石间,剑光闪烁,长剑出鞘,刚才还在笑着的谢鹤之握着剑柄,不留情面地将剑驾在小女孩的脖子上,余光阴冷如冰,“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不惧反往劚玉如泥的剑脊上靠,纤细如柳条的脖颈顿时沁出血珠,划开一道细小的伤痕。
她开怀大笑,笑得无比张狂,几乎快要落下眼泪,“无需管我是谁,你只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