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如火焰一般跳动。<2
这一幕,宛如烙印般,深深刻入穆砚心底;又如游蛇顺着甘霖,弋进他的四肢百骸。若干年后,他蜷在怀朔冰天雪地的营帐里,午夜梦回,霜重鼓寒,便是靠着这股不灭的记忆,一点点,撑过漫漫长夜…而如今,北地冷冽,浇不灭心头热火一-到处,都是自由的气息!冯妙莲爱极了这种没有束缚的感觉,这些日子在宫里积累的郁气终于释放了出来…
“快活啊!"她由衷地感慨。
“哦?“穆砚一边策马,一边问她,“是与我一处快活,还是和那小皇帝?”“你呀……冯妙莲大笑着应他。
朔风却呼啸着将她的声音截住。穆砚光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还没听清呢,就见她突然放缓了马速……
冯妙莲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他。原是饿了……穆砚停下来瞅了眼天色,已过正午,是时候进些即饷了。然而,没等他将布袋里的肉干和酪浆取出,却听远处一阵人马嘶鸣。光秃秃的山丘旁,一骑疾驰而来。翻飞的马蹄溅出土黄色飞沙,仿佛将他淹没。
穆砚目力极佳,老远便瞧见来人一一那不是冯家的部曲头子,步鹿么!他来作甚?
他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回头瞟了眼妙莲,心知必是冯家有事!果然,步鹿在离他们百步时飞身下马,对二人行了一礼,恭谨的脸上透着急切,禀道:“宫里来人,郎主命二娘速归!”冯妙莲脸上的笑意霎时冻住一一宫里的?双三念么?可她已经把作业码齐了放在案上,素雪替她交了就是。干嘛非要见她?她的俏脸沉了下来,樱桃小嘴不快地撅起,这账自然得算在小皇帝头上。她不禁腹诽--管东管西,真不怕变糟老头子!穆砚眉头紧锁,方才的快意被败得干干净净一-他万分不想被一阉奴搅扰了兴致,偏生皇权大义在前,又有他阿舅的令,不得不遵。“我送你回去!"他沉声道,倒要看看那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蹄得嗨,敲在冬日坚硬的土地上,也敲在俩人的心上。去时有多快意,回的时候便有多郁闷。
冯妙莲奄头搭脑地拽着缰绳,行速极慢,心里忐忑,生怕那位酷爱折腾人的陛下又有新的课业要她做。
穆砚的心思也跟着飞了出去。
他想起前日在行宫外,小皇帝抱着二囡下马的样子,心头那股莫名的滞涩又涌了上来,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少年人不懂太复杂的爱恨,但是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不欢喜就是不欢喜!他侧头瞟了眼冯妙莲,见她神色郁郁,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与方才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他居然嘴角微弯,提着的心也跟着放回了肚子里--还好,她也是这么想的!
昌黎郡王府高大的院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门外果然停着一队带有宫徽的马车和禁卫。穆砚暗自松了口气一-看规格,最多是中黄门来传话而已!他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稳稳停住,率先跳下马背,想去扶冯妙莲下马。
不想她俏皮地一把拍歪他的巴掌,自己利落地跳了下来!穆砚有些失落地收回手,又有些不服气一一哦!小皇帝能扶你,我就不能?没义气!
却见冯家中门大敞,素雪正徘徊门前。见到他俩,焦急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大郎和双中官等候多时啦!”
穆砚诧异,脚步微顿,与冯妙莲对视一眼:“大郎也来了?”冯妙莲也疑惑一一长兄不是旬日才来家里么?二人快步穿过中庭,还未入正厅,便听见里面传来劝茶的声音。只见魏大母与冯熙高堂正坐。双三念与冯诞分坐二人下首,常氏正殷勤地给众人分茶。
穆砚眉心微蹙一一一个黄门而已,还是那个没权的小皇帝派来的,也值当这样小心翼翼地招待?阿舅好歹是郡王,未免太抬举他了些!他哪里知道,双三念还是冯太后心腹、中常侍双蒙的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谨慎若冯熙,能不敬着些?
而双三念呢?这也是他第一次被派到外头来办差,还是冯太后的娘家。他可没有他义父的底气,下意识地想站一边侍奉,不想却被冯熙请到了上座,还叫常氏与他看茶。盛情难却,他捧着滚烫的漆盏,亦战战兢兢得很。“阿耶,长兄!"冯妙莲轻省地与他们打招呼,又问双三念,“双中官是来取作业的么?”
座上几人皆舒了口气一一正主总算来了!
双三念一见到冯妙莲,立即腆着脸上前,殷勤地自从人手里接来一个双层的黑漆食盒,打开了与冯妙莲欣赏。
“作业不急。陛下说,二娘爱甜食,这些是膳房的女官新近做的,叫奴带来,给您尝鲜。"他一边说话,一边自然而然地拿矮胖的身子隔开了杵在旁边的穆砚。
穆砚被他一梗,只觉怒火中烧,双拳捏紧就想发作,可上首的冯熙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无法,穆砚咬牙,愤愤地退到了冯诞身边。“砚哥今日没去营中?怎么与二娘一处?“冯诞眉头微蹙,直觉不妥。“唔,告了假!"他不置可否道。两只眼睛似喷火的亭燎,直盯着双三念不放。
冯妙莲跑马半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拈起一个莲花模样的点心,见乳白的皮子上点着姜黄的酥酪,奶香扑鼻,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杏仁眼儿顿时惊喜地瞪圆-一“唔……大善!”双三念见她喜欢,也跟着喜笑颜开一-可算能回去交差了!他捂嘴偷笑,小皇帝叫他来收作业是假,看人才是真!陛下貌似对冯二娘严苛,实则心里头想得紧。不然也不会命膳房提前备好点心,巴巴地叫他一早送来。冯妙莲只尝了几口垫了下肚子,便放下了一-没有叫满堂亲眷等着看的道理。
她叫素雪取来作业一一厚厚地一沓鱼鳞纸,交于双三念,有些忐忑地道:“劳烦和陛下说一声,一定要看到最后啊!”双三念有些摸不着头脑,待接过作业,眼神下意识地瞄了眼首张,见满纸皆是大大的”一"字,不由眉心一跳,心也跟着提了上来,我滴乖乖-一这叫危言危行的陛下瞧了,不定怎样发作呢!冯二娘也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