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2章
听到段沉玉婉拒,宁禾皱了皱眉。
她问这话倒不是在意他的态度,而是想知道他是否有其他打算。沉默了一会,她道:“但凭父亲公主安排。”安排是杜文长和平阳的事,接不接受是她的事。她这般干脆利落地应下,没有丝毫闺阁女子的羞涩、抗拒或追问,反倒让杜文长和平阳一怔,准备好的诸多说辞竞无用武之地平阳的眉心蹙了一下,旋即舒展,温笑道:“善。禾娘识得大体,薛家郎君英姿勃发,实乃天作之合。你且归院歇息,六礼诸事,自有家中为你操持。”宁禾起身,行了一礼:“父亲和公主若无事,女儿先退下了。”杜文长达到目的,自然不会留她,摆了摆手:“去罢。”宁禾穿过曲折轩廊,回了僻静小院。
庭院翠竹簌簌,晴光映雪。
她独坐于窗下软榻,望着庭中积雪,心思百转。之前便觉杜文长态度古怪,如今方明了平阳和他着急将她认回,不过是看中了薛瓒在东海王麾下,意图以她的婚事作为筹码,搭上这条线。宁禾冷笑。
杜文长身为天子进臣,竞还贪得无厌想搭上其他宗亲。先是通过她接触段沉玉身后的晋王,又想利用她的婚事搭上薛瓒背后的东海王苻坚。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撑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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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檐下刚点上灯,院门就被人"唯"一声粗暴瑞开。宁禾正在榻上打坐调息,闻声蓦然睁眼,皱眉看向窗外。来者身量不高,容貌娇嫩,一身茜红色绢帛襦裙,外罩雪白狐裘,梳着双鬟髻,绾成两个圆环,用缀着细小珍珠的金丝绦束紧,鬟边斜插一支金步摇,流苏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灵动活泼。
正是杜妙漪。
她提着裙子趾高气扬进了屋子,绕着静坐于软榻上的宁禾走了半圈,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阿姊佳期将近,妹妹特来道喜。”“听闻阿耶要将你许给薛瓒?啧啧,那可是东海王帐下炙手可热的人物,阿姊心中定然欣喜不已吧?”
宁禾面无表情看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廊下灯笼的光晕透过窗纸,在她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杜妙漪看宁禾看她的眼神像看个傻子,起了火气,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阿姊还做着檀郎玉貌的美梦呢?莫非无人告知于你,薛瓒前岁随王师征讨陇西羌乱,不幸堕马,被乱军践踏,双腿尽废,如今可是个出入皆需藉助轮椅的废人!”
“哦对了,我怎么给忘了,你个乡野出生的,怎会知晓此等秘密。”“薛瓒残废的事早被宗室和士族压了下来,这两年他不在京中,遍寻名医,不久前才回了府。”
“一回来就着急成亲,阿姊猜是为什么?”宁禾听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似笑非笑:“哦?为何。”杜妙漪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找人冲喜,早日诞下子嗣啊,你个蠢货!”说着她上下扫视宁禾,毫不掩饰鄙夷:“你这自乡野接回来的,配他那不良于行的,岂非天造地设?正正相宜!"<2她说完便兀自大笑起来。
旁边的女婢脸色煞白,冷汗涔涔,慌忙上前小声劝阻:“二娘子,慎言,慎言啊……公主知道会生气的。”
公主可交代了,不让府中透露出薛郎君不良于行一事。结果这小祖宗上门嘲笑,直接说出来了。
杜妙漪满不在乎,圆眼眼斜睨着宁禾,见她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又哼了一声,施舍道:“罢了,好歹也占着我阿姊的名头,你若是受了欺负,尽管来找我。”
说罢,领着众婢扬长而去。
庭院恢复寂静,宁禾冷笑一声。
琼姿皎皎,一表人才的良配?
原来是个不良于行的"琼姿皎皎”。
只是这杜妙漪倒是有趣。
父母竭力隐瞒,她却迫不及待上门戳穿。
那日接风宴她尚不确定杜妙漪是否故意帮她,如今一看,确实是在帮她。为何要帮她跟父母作对呢?这小姑娘倒是怪可爱的。大
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月隐星沉,乌云蔽空。
宁禾本欲待夜深人静,换装潜出,去寻段沉玉询问此事,商议对策。不等她换夜行衣,便听得院墙外忽起杂沓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骤然亮起,将窗纸映得一片昏黄。
她暗道不好,想着扬声唤人来问问情况,知秋便叩门来禀。“女郎,家主吩咐,近日京畿多有流寇作乱,恐惊扰内眷,特调派健仆护卫女郎院落,严加巡查,请女郎夜间安心歇息,勿要随意走动,以策万全。”宁禾倚在窗边,开了一隙窗子,冷眼望去,只见人影幢幢,皆执刀戟,已将这小院围得铁桶一般。
她心下冷笑,傍晚杜妙漪来戳穿薛瓒不良于行,晚上杜文长便派人围了院子。
护卫之名,行的是软禁之实,防她逃婚。
看来这门"好亲事",他们是势在必行,不容她有丝毫转圜。宁禾自然是有本事趁夜溜出去的,但她想到白日里杜长文说段沉玉婉拒。心里莫名有几分不爽快。
她皱了皱眉,啪一声把剑拍桌上,心说这段沉玉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提前知道了,也不给她来个信。
口口声声知己,这便是知己吗?
谁要做他的知己!
兀自气了半响,她思索一番,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段沉玉既然婉拒此事,又不给她传信,想必另有所谋。
既然合作,该多信他几分。
接连两日,院外守卫森严,昼夜不息,寸步难行。至第三日清晨,平阳公主亲自来了,身后跟着数名仆役。公主今日装扮得格外庄重,头戴步摇,身着丹碧纱纹裙,外罩狐裘,说要带宁禾往城外终南山上的逍遥园进香祈福,愿佛祖保佑她婚事顺遂,前程安稳。宁禾没有拒绝,顺从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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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尚冠里,穿过横门,一路向西而行。长安初雪方霁,街道两侧玉树琼枝,冰棱悬挂,偶有积雪从檐角滑落,碎玉般溅开,引得道旁缩颈呵手的行人纷纷避让。出了城门,视野豁然开阔,远处终南山青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