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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暴雨来势匆匆。
好在持续时间不长。
等雨停以后,时念和林星泽走回了城北。
两人一路沉默,默契地没有张口说话。
任由尴尬无声弥漫。
鞋底交错踩进凹凸不平的水洼,碾碎了满地飘散的落叶,发出一阵嘎吱声响。
水花四溅。
惊扰了天际边沉睡的暮色。
远处、乌云散尽,银河倾泻。
浅薄月光滤过缝隙。
将地面倒映的两条人影拉细拉长。
直至交叠在一处。
仰首阔步的女孩。
和她身后三两步开外,抿唇深思的少年。
在这一刻,竟奇迹般地隔空相拥。
无形中,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两头拉扯,汇聚交织成死结。
也许。
世间因果轮回早有注定。
身处局中之人亦无法说清对错从前。
总归无非万般种种,机缘巧合,命运与人为联手,才铸就了她与他之间,未来十年的——
纠缠不清。
……
季家和时念奶奶家挨着。
他默不作声地走在她身后。
时念也没道理赶他。
无言来到门口,时念本想开锁回家,却蓦地被林星泽喊停了脚步。
“喂——”他气定神闲出声,俨然一副秋后算帐的姿态。
时念停了停。
转身,和他对视,目露出困惑。
林星泽偏着头,没看她:“不是说,要请我吃点东西吗?”
他翻出吵架之前的话。
“你……”想到她喊他来江川的事实,时念终究是良心不安,轻叹了一声,问:“是饿了吗?”
林星泽嗤笑了声。
“现在实在太晚了,要不我明早……”
“我屋里冰箱有吃的。”他骤然出声打断她,语气随意极了:“但我不会弄。”
“你想我帮你?”时念秀眉微蹙,委婉道:“可是我也不一定会,万一你不爱吃……”
“不是你说,不爱吃总比不吃好?”
他原封不动,拿她的话堵她。
“……”
“去不去啊?”林星泽催促:“不去的话,我等会儿自己找药吃了。”
时念:“你哪儿不舒服吗?吃什么药?”
林星泽扯了扯唇:“哦,胃疼。”
他说得随意,也不知是信口胡邹,还是真的有隐疾:“老毛病了。”
“……”
林星泽点到为止,说完就走。
时念犹豫两秒。
最后,还是提了步,跟他进门。
季家整体装修和时念家差不多,都是已有些年头的小洋楼。
两层。
中间有个花园。
拿半人高的木栏杆围着。
听梁砚礼说。
自打季家那个丫头给她父母接走了以后,便剩卫奶奶独自一人每天守着这诺大的宅院。
平时闲着没事干,就折腾些花花草草。
是以,如今里面的花开得又盛又密。
时念认得那些花。
断头山茶。
一般不会养殖入户。
其中缘故。
除去封建迷信的风水讲究外,还有一点——
就是因为它对养护的要求极其严苛。
可令人意外的是。
这里的山茶却生长得足够茂盛且恣意。
宛若春色的自甘献祭。
情爱浓稠。
林星泽司空见惯。
抬脚绕过那团花,跨上了楼梯。
担心老人已经睡下,他不愿惊动,侧身时余光见她怔神,不免微皱了眉心,几步又下去,赶紧拉了她的手,跨步往上走。
一上一下间,他嫌碍事,但更多的,可能是怕牵她不稳,修长五指随即别开衣袖,除去那层格挡,牢牢握住了她的。
时念懵圈,下意识迈步跟上。很快便直观感受到肌肤相贴带来的凉意。
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没吭声。
他一直拉她来到二楼的走廊边才松手。
长廊漆黑,没开灯,东侧的落地窗边窗帘紧闭,环境静得出奇。
时念想起来。
梁砚礼告诉她,林星泽一个人包下了这里全部的客用房,保守估计,就是这层了。
二人身上还沾着雨后未消的潮意。
湿答答黏着。
泛起难言的闷和躁。
林星泽躬身给她扔了双拖鞋。
时念听话地换上。
显然,有点大。
不怎么合脚。
——那是他的鞋子。
时念默默替他把脱下来的球鞋摆放整齐。
和自己的小白鞋搁在一起,对头朝外。
随后,跟着他朝里走。
一层楼都是房间,从左到右,一共五个。
除去厨房、卫生间外。
还有三间能住人的卧室。
他随手指了其中一间给她。
“先去洗个澡。”
“……”
时念没动,说:“不用。”
林星泽偏头看她一眼,也不勉强。
“随便你。”
他走进主卧。
时念停留在原地,踌躇道:“那我先去给你弄吃的了?”
礼貌的反问句。
可林星泽却懒得再回应她,“啪——”的一声在她面前摔上门。
“……”
时念只当他默认,径直转去隔壁。
摸索着开了灯。
厨房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大体环绕一圈,利落把肩上书包卸下来,随手丢进了门边的椅子。
伸手,去拉冰箱门。
发现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只有一包挂面加两个鸡蛋。
时念面无表情地拿出来,看了看生产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