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
平遥古城北门瓮城
淡淡的晨雾还未散尽时,周墨安就已经拿着对讲机,站在了城墙制高点上的监视器后面。
今天这场“红袍换丧服”是《来时路》的终幕戏,是情感的爆发点,也是最难的一场戏,昨天已经拍了一天,结果一点能用的素材都没有。
昨晚周墨安重新修改了布光方案,马上就是验收成果时刻。
周墨安一瞬不瞬的盯着ARRI Alexa 65摄影机的参数屏,对一旁的工作人员沉声嘱咐!
“开机前再查一遍灵幡机关,确保红绸坠落与灵幡升起的衔接误差不超过0.5秒。”
说话时,周墨安抬头看向翁城四周的女儿墙,上面挂满了喜庆的红色绸缎,每块绸缎边缘都缝着细鱼线,末端连接城墙内侧的电动卷轴。
城根下整齐站着将近二十位演员,清一色的正红色对襟长裙,裙摆拖在青石板上,刘亦妃站在第一位,身上是绣着暗纹兰草的特殊红裙。
摄影组一共设置了三个机位,主机位用24mm广角镜头对准城墙全景。
二机位则是以85mm长焦锁定刘亦妃的侧脸。
三机位则藏在瓮城转角,用慢动作镜头捕捉红袍升空的轨迹。
灯光指导正在指挥团队布下“冷暖对冲光”,四盏4K聚光灯从城墙四个角斜射向地面,在青石板上投下暗红色的绸缎阴影,模拟黄昏的沉郁氛围。
两盏6K柔光箱架在城墙垛口,将冷白色的光线打在演员们的侧脸,让后续露出的白色丧服更显刺目。
跟焦员蹲在主机位旁,反复在校准焦点环,确保红袍升空时画面边缘能保持锐度。
“演员走位最后确认!”
周墨安对着对讲机喊话,视线落在城墙下的演员队伍,都拍过一天了,她们对走位非常熟悉,很快就按照分镜要求站在了城门前的青石板标记点上,右手轻轻搭在腰间的裙带扣上。
“我再重申一遍,等会儿扔红裙时,先解左侧系带,右手向上扬30度,让红裙呈抛物线升空,侧脸要始终对着二机位,泪腺保持湿润但不能落泪。”
周墨安通过监视器和自身所在的角度,继续指挥她们改变位置,特别是刘亦妃的站位。
“刘亦妃,你再往后退半步,让柔光箱的冷光刚好打在你左眼下方,形成泪光反光点。”
在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时,一切筹备活动就已经结束。
随着场记板“啪”地一声合上,“《来时路》第84场1镜7次”的声音落定,摄影机开始运转。
刘亦妃的指尖勾住红裙系带,轻轻向下一扯,绸缎裙摆从脚踝滑落。
其他人也同时扬手,红色的长裙在空中展开,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此时,城墙内侧的电动卷轴突然启动,猩红绸缎瞬间坠落,早已备好的黑白色灵幡顺着城墙升起,灵幡上的“奠”字在冷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二机位跟紧侧脸!”
周墨安盯着监视器,声音紧绷。
画面中,刘亦妃的半边脸颊暴露在镜头下,眼尾泛红,泪珠悬在睫毛根部,却始终没有落下。
白色丧服的领口微微晃动,随着细微的喘息声,肩膀轻轻颤抖。
所有人的白色丧服与黑色长发形成鲜明对比,她们的背影在漫天红袍飞舞中显得挺拔却渺小,青石板上的红裙与城墙上的灵幡交织,将“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戚氛围拉到极致。
三机位的慢动作镜头正在捕捉红袍坠落的瞬间,画面在“全景灵幡—中景演员—特写泪光”中流畅过渡。
当最后一件红裙落地,灵幡完全展开之时,周墨安突然喊“停”。
“好,这次很好。”
听到周墨安的肯定,整个剧组紧绷的状态陡然一松,工作人员上前给演员们递上保暖外套,晨雾已经散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墨安身上。
剧组是周墨安的剧组,他没说结束,谁都不敢收工。
周墨安坐在监视器后面,一遍一遍的拉着素材,耳边是灵幡在城墙顶端猎猎作响的声音。
这次拍出来的素材意境很对。
刘亦妃的侧脸定格在泪光闪烁的瞬间,28个白色丧服的背影与漫天红袍形成强烈的色彩冲击,完美还原了短片“以红衬白,以艳写哀”的意境。
半晌后,周墨安拿起对讲机,轻笑的声音缓缓传遍整个剧组。
“过了!”
“《来时路》正式杀青。”
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整个剧组就沸腾了,各种各样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刘亦妃甚至和杨密抱在一起庆祝。
算是难得的亲密时刻。
周墨安没有起身共同庆祝的打算,他和演员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哪怕他不像陈诗人那样总端着架子,但骨子里的疏离和冰冷做不得假。
很少有人会真心亲近周墨安,同时,周墨安也很少去亲近他人。
视线落在监视器上,红、白、黑三色的强烈冲击感让周墨安陷入了安静,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可能真的是那样吧。
努力工作二十余年,研究了国内、国外许许多多的剧本,就是想成为一个大编剧,结果累到死都没能实现梦想,反倒是脑子里堆积了大量的想法。
本以为这些东西屁用没有,但人生重来一次,刻骨铭心的它们成了周墨安最大的倚仗。
看着其乐融融的片场,周墨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啊,站在风口上,谁都可以起飞。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活埋》、威尼斯,不要太失望啊。”
周墨安低语一声,身体放松,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双眼,四周凌厉、冷漠的气息在缓缓变得温和起来,他也需要歇一歇了。
剧组杀青后在平遥古城停留了两天,周墨安负责各项工作的收尾,刘亦妃等人则是好好游览了这座古城。
即将进入六月时,周墨安带着剧组赶回京城,宋怀桂在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