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强占、兼并的民田就不下二百万亩!多少良田沃土成了王府的“庄田’!多少自耕农被逼得卖田投献,沦为王府佃户,任其盘剥?朝廷税赋,十停里倒有六七停被这些宗藩吸了去!地方官府敢怒不敢言!如今大灾,王府粮仓堆积如山,可曾见一粒米赈济流民?这些藩王,才是盘踞在河南、盘踞在大明身上的真正「痼疾’!是比天灾更甚的人祸!”
杜延霖静静地听着,面色沉静如水。
高拱所言,句句直指大明积弊最深最痛之处。
但宗藩问题,向来最是敏感,毕竟涉及到祖宗成法,更关联靖难旧事。
他沉吟片刻,迎着高拱激愤的目光,缓缓道:
“肃卿兄肺腑之言,振聋发聩。鄢懋卿南下,必生民怨,此乃饮鸩止渴。至于藩王……”
杜延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四周,才继续道:
“此乃太祖所定宗藩之制,积重难返,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吾一介御史所能轻动,更非赈灾当口所能轻议。然,肃卿兄所言“痼疾’,杜某铭记于心。赈灾之行,当以活民为第一要务,千头万绪,唯此为大。笔下有苍生,肩上有万民,方不负圣上重托,亦不负方老尚书以名节相荐之恩!”
高拱闻言,眼中激愤稍敛,重重点头,大手用力一拍杜延霖肩膀:
“好!“笔下有苍生’!沛泽兄此言,方是读书人本分,社稷栋梁之担当!高某在京,若有需助力之处,万死不辞!河南乃高某桑梓故土,只盼兄此去,能多活一人是一人,多救一命是一命!”他再次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恳切:“若得便利,那藩王……唉!”
终究是知道此事难如登天,高拱说着,满腔愤懑与无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尽在不言之中。两人在长安街旁槐荫下又低声交谈片刻,方才郑重揖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