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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乱做一锅粥了。

祝兴文颇带怨气道:“吃点苦头好,吃点苦头才能让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免得日后再连累大家了。”

祝兴武趁机往祝兴文的旁边凑了凑,悄声问道:“大哥,上回你说帮我找找门路,安排个门房夜值的差事,眼下怎么样了?”

何素珍耳尖,纵使祝兴武已经压低了声线,却还是被她听到了,她拧了拧眉,“光找门路有什么用,哪份差事不是真金白银换来的,你和弟妹也使使劲,别总是全指望着你大哥。”

祝兴武嘴拙,一时间插不上话,李凤娘确是个伶俐的,她立时道:“大嫂这意思是大哥眼下没法子给兴武谋个差事了?那咱们家先前送出去的银子,就这么白白打水漂了?”

“你。”

何素珍气得一跺脚。

眼见着大房二房要吵起来,祝汤氏赶快发话了:“当着老祖宗的面你们几个争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

董采薇急道:“娘,小早身子发烫,只怕是冻着了。”

祝汤氏转过头看了一眼低声啜泣的她,吩咐祝兴裕道:“老四,先把小早背回‘竹舍’,煮个姜汤给她喝,明个儿一早如果还没好转,就请个郎中过来替她瞧瞧。”

说完此话她和祝兴裕均是一愣,旋即两人眼里均覆上了一层浓重的哀伤。

若是祝云早的爹祝兴昌五日前没出意外,又何须再费周章另请郎中。

灯影之外,雪意更浓。

绵密如絮的大雪织就成一道白幕,将顶风冒雪的祝家一行人一一拓印其上。

而高悬“子孝孙贤”四字额匾的祝氏祠堂则重新安静下来,一排排写着祝字的灵位是庇佑也是诅咒,重重叠叠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子子孙孙歌于斯、哭于斯、聚族于斯,这是作为最小范围内的神明的存在。

祝云早晕死之前,看到的是祝兴昌的牌位,一个崭新的牌位,就那么赤条条、孤零零地摆放着最末尾一行。

原来人死了就像雪花落进大雪里,无波无澜的。

不堪欺压的枯枝烂藤吱吱呀呀地挣扎了半晌,终究是断成几截,很快便为大雪所掩盖,今夜之事,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恍惚之间,她依稀看见父亲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头,他说:“小早,逃出去,逃出去才会有希望。”

......

逃?

她是真想逃了。

这中医专业五年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再然后就是无穷无尽了,这东西不学到六七十岁,哪里能悟出门道来?

且别说别人了,就是自己到了中医院,也会优先选择德高望重、名声在外的老中医给自己诊病,而不是她自己这种初窥门径,空有学位证和毕业证的小年轻。

唉,她自己其实也空有一腔热血,至于妙手能不能回春不一定,只求不要烂手回冬就行了。

即便人在梦里,她还能如此逻辑清晰地给出思想上的反馈,可见确实是惯性使然了。

自从上个月与祝云早“同台竞技”的另一名研究生的论文被收录CSCD并一跃成为直博候选之后,她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太好的觉。

即便她的导师一直安慰她不要心急,学术研究讲究循序渐进,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和谁较劲,而是好好做研究,争取为中医学的发展做出贡献,还劝说她入冬多注意身体,加强锻炼,减少熬夜频率。

但祝云早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的好胜心,以至于她这个月晚上睡觉做梦都频频梦见自己的研究有关键性的缺失,似乎是遇到瓶颈了。

今晚是她睡得最快的一个晚上,先是眼皮发沉,随即便是四肢发酸,再后来她甚至来不及关闭电脑爬到床上,就潦草地枕着一本《食谱大全》沉沉睡去了。

梦里是声势浩大的一场雪,一个穿杏色衫子、姜黄色交窬裙的少女,左肩背着一个掉了色的黑漆杉木药箱子,形单影只地走在大雪里。

即便知道是梦,但祝云早还是忍不住好奇,朝那只单薄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到哪儿去?”

少女转过身来,一脸茫然地回望向声源的方向。

只可惜白雪如帘,她和她谁也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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