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胡说了。”赵盈笑道,“净想些乱七八糟的,谢濯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怎会有上不得台面的龙阳之癖。他一表人才,所以眼光也高一些吧。”
薛明窈心道,谢濯干的上不得台面的事多着呢。
“管他怎么想的呢,天下好郎君多的是,三娘子不用执著于他一个。”
赵盈叹了口气,陈泽兰看着娇娇柔柔,对谢濯的心意却是格外坚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濯始终未有表示,陈泽兰难过得哭红了眼睛,却怎么也不肯放弃,只道是谢濯身为武将,可能不喜女子娇弱,她央求赵盈教她骑射,欲借着春猎的机会,在谢濯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她下了苦功,手都被缰绳磨破了,还不肯下马。”赵盈感慨。
薛明窈难以理解,怎么能为了男人吃这种苦。
“祝她成功吧。”她懒懒道。
“难说。”赵盈掰着指头算,“这次宫里好几个皇妹也来了,三妹和五妹都是极喜欢英武男子的,尤其是五妹,自小就说要选个大将军做驸马,她十有八九会看上谢将军。你也知春猎对于未出阁女郎的意义,说不定父亲乘兴指婚......”
男女有别,贵族里头的适婚男女想彼此相看,若非长辈授意安排,便只能利用大型宴饮的机会,春猎恰恰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场合。
以往春猎过后,钟京的高门之间都会成就几桩姻缘,有那急不可耐的,甚至会当场求德元帝赐婚。
赵盈当年就是在春猎时相中了陈良正,几个月后德元帝下旨陈府尚公主。
薛明窈道:“谢濯是炙手可热,可他根本没有家世门第可言,京中的小娘子不介意便罢了,难道公主们也不介意这点吗?”
“这有什么要紧,他本人即是新的门第。我听驸马说,父亲尤其看中谢将军这一点,寒门出身,羽翼不丰,掣肘更少。要是换做哪个名门望族出了这么一位将才,父亲还不一定如此不拘一格地用人。”
赵盈声音低了些,“父亲近年来都在着意拔擢寒门子弟,削弱世家和勋贵,尤其是那些仗着祖荫食空禄的膏粱子弟,父亲视之为社稷的蠹虫,迟早要将他们扫净......”
薛明窈嘴里的枣子不香了。
赵盈即便不说,她也隐约意识到了。
父亲在时,薛府显赫一时。可父亲去后,一向恩宠他们薛家的德元帝削起她小侄儿袭封的爵位来毫不手软,她怎么撒娇卖痴也没用。
薛行泰还大大咧咧不当回事,说小侄子一个奶娃娃寸功未立就承袭郡王也说不过去,袭个郡公也挺好的,不招人嫉恨。
赵盈拍了拍她,薛明窈回过神来,促狭地弯了弯眼睛,“不说这些了。你快告诉我,小衣做了吗?驸马什么反应?”
“做是做了,样子也确实......好,但我还没敢在驸马面前穿过。”
薛明窈笑道:“你可是骑射功夫一流的颐安公主,怎地在这种事上没胆子了。我看你们俩相处也忒礼貌,不像夫妻像君臣,这样怎行。”
赵盈沉思片刻,“这次春猎我试试吧,如果驸马不喜,我就说是你怂恿的我,和我没关系。”
“坏盈娘,”薛明窈掐她腰,“好事没我的份,坏事全赖我。”
两人说笑了半路,下午薛明窈回了自家马车,拥着兔毛毯子睡了香甜一觉。
太阳落山前,队伍抵达了北明山脚。
各府入住的屋舍早已分配好,薛家姐妹下了车,跟随引路的仆役来到后山的西面一侧。这里分布着十数间宫宇,她们的那一间在最西边,地势偏高,离其他几间稍有一段距离。
薛明窈进屋看了一圈,房间早有行宫侍女打扫布置过,宽敞而雅致,便放心地把事情交给绿枝,趁着天还亮堂,带了个小丫鬟出门观山景。
天子明日将至,山上时能见到三两成群的官员和卫士,他们为了确保所有布置妥当无虞,正在进行最后的巡查。
薛明窈信步走到后山一处风景秀丽的谷地,忽听得一道熟悉的男声唤她,“窈窈!”
她惊喜转头,山野之中,一位束玉冠穿麒麟袍的青年正微笑看她。
青年与身边随从耳语几句,随后缓步朝她走来。
“阿筠,好久不见。”待人走近,薛明窈扬起了唇。
来者正是德元帝膝下行三的皇子赵景筠,也即当今的太子殿下。赵景筠乃继后之子,和端惠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赵景宸都占了一个嫡字,当年同是东宫位置的可能人选。两人势同水火,明争暗斗多时,最终赵景筠被立为储君,大皇子因有谋害三皇子之嫌而被贬出京,封了郡王西川安置,再难翻身。
他们争储最激烈的那几年,薛明窈人在西川,远离纷争,忽有一日诏传九州,少时两位情笃如兄的玩伴一个被册为皇太子,一个被贬不毛之地,令她一阵懵然唏嘘。
后来薛明窈返京,与赵景筠关系不再似从前密切,但在宫里厮闹时喊惯了的亲昵称呼,一直不曾改过。
赵景筠唇上蓄了短短的胡须,俊朗面容里藏着一丝威严,他张手轻抓了下她松软的发髻,“久未见窈窈骑射,这次春猎热闹,多玩一玩。”
“一定。”薛明窈自然地接来话,与他寒暄了几句,顺便娇声抱怨,“我住的地方好生偏僻,离陛下行宫远得很。屋舍分配都是你的人定的吧,你就任人给薛府分一间这么偏的呀?”
德元帝信任赵景筠,也有意考验他,将春猎事宜全权交由他负责。
“你可冤枉我了,此处虽偏,却也足够清净,保你不受吵嚷。另外——”赵景筠抬手遥指西南方向,“那里有处汤泉,四时沸热,水滑如脂,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样?”
薛明窈眼睛亮了亮,只仍拿着腔调,“不怎样,等我去泡一泡,再决定要不要谢你。”
赵景筠低声笑了笑,“想让窈窈说句软话,怎还是这么难。”
两人身后数丈,乌绿的树丛不易察觉地摇动了几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藏在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