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开app上次看到一半的电影,正准备投送到电视,微信一响,提示了一条群消息。
虞谷秋略显急切地点开来。
【@所有人,大家晚上别放鸽子哦,都能到吧?】
她迅速回了个ok。
晚上六点,虞谷秋前往聚会的餐厅。
她怕地铁的风吹乱定好的发型,选择打车去。毕竟这是高中毕业以来第一次参加同学会,潦草地出现总归不好。
至于为什么隔了十年突然决定去,没特别的理由。前阵子她和老同桌联络上,对方盛情邀请她来,刚好是她生日这一天。虽然这只是一桩巧合,群里没有任何人记得她的生日,正如她也不记得他们的。
哦,有一个人除外。
她只记得那个人的,但不公平的是,那个人并不记得她。
但又公平的是,他应该不记得所有人。正如他不在这个群里,对方早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吧。
不过,总归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尽管有些羞于承认,也许她忽然想来这次聚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放下那些独角戏,相信自己能云淡风轻地听了。
可若是万一,万一……他有没有可能不经预告地出现……虞谷秋按下车窗,任冷风扑面,禁止自己再设想下去——两秒后风中凌乱地关上车窗,狼狈地梳理被吹乱的头发。
晚上七点,经过堵车,虞谷秋踩点到了火锅店。
包厢里位置没坐满,已经在场的人对虞谷秋的到来略感诧异,有人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虞谷秋不甚在意地笑笑,体贴地自报家门,仿佛他们是人生中第一次见面似的。对方回以尴尬一笑,很知情识趣地说她变漂亮太多,这才认不出来。
等人到齐了,虞谷秋开始专心涮火锅,听大家闲聊。
同桌满面春风地表示好事将近,希望到场的诸位到时候赏脸来婚礼。虞谷秋没应声,却被他拍着肩第一个说同桌你可必须得来。
场上的近况聊完,话题开始转向八卦,场面更热火朝天,基本围绕无法到场的同学。
虞谷秋走神地想,之前的那些聚会,她在他们口中会被传成什么样呢?转念又一想,她大概是连被八卦的资格都没有的。
这种资格通常属于惹眼的人物,比如现在他们口中念叨的名字,汤骏年。
正是虞谷秋唯一记住生日的那个人。
年少时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吧——成绩优异,皮相又好。你看见他,如同走在街头时冷不丁被高楼玻璃反射过来的烈阳刺到眼睛。
不过,虞谷秋是个例外。
彼时她对汤骏年的英俊并没有过分的印象,成绩也是。她不和任何人较劲,只埋首做好自己的事。
她是阳光下打伞的那类人,把自己包在里面,也把那抹射向她的光挡到别处去。
可最后她也同其他女生一样没能幸免。
若要追究在意起汤骏年的原因,却也很肤浅。那是高二运动会前夕,学校突然提倡每个班级都穿上班服列方阵,额外比拼气势奖。班会的时候大家投票表决班服,班主任没插手,交给汤骏年主持大局。
虞谷秋那天吃坏了肚子,举手表决的时候她并不在场,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必须在场的必要。折腾半节课,最后虚弱地拖着身体回来,原本想不声不响地从后门溜进,还没走进教室,就听到有人大声嚷嚷。
“票数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就A啊!”
尔后,虞谷秋听到汤骏年的回答。
“还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她不自觉慢下脚步,心跳却砰一下快起来。
大家不满他浪费时间:“谁啊?现在多一票少一票都没差啊。”
汤骏年仍是那个回答。
“还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虞谷秋站在靠近后门的窗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手心也慢慢湿了汗。
她隔窗望向讲台上的人,汤骏年,他感应到她的目光,也侧过头来,看见了她。
那一刻,他身上的光还是折射向了她,但不刺眼,是属于黄昏的,令人眷恋的微光。
后来,虞谷秋偶尔会关于做那个傍晚的梦。
午后的第四节课,黄昏慢一拍地落在走廊,风里有桂花的香气,那个英俊的男孩子说着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说起来汤骏年如今在哪里高就啊?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肯定是在哪个天文研究所当大拿吧?这种人都很深居简出的!”
两个人念叨着,饭桌上的气氛却微妙地一滞。
很快,另一人插进来道:“哎呀,你们之前没来聚餐,没听说他的事吧。”
虞谷秋夹了块爆浆牛丸放进嘴里,此时还没有意识地向说话的人望去。
直至,对方用一种微妙的沉痛,又掺杂了一种讲述某种奇观似的兴奋,盯着那两人的眼睛吐露——“汤骏年他啊……大一的时候就出了大事故,眼睛早就看不见咯。还研究个屁啊。”
一阵抽气声。
“真的假的?!”
“这种事还能开玩笑?告诉你们一地儿,清身盲人按摩。”又有人发言,“前阵子老秦喝完酒去按摩——猜怎么着,他说在那里碰到班长了!嘿,说是按摩手劲儿还挺舒服。”
“天呐。”组织这次聚会的人憋不住漏出一点匪夷所思的笑意,“老秦当年想拍他马屁都是被冷脸相待的份儿,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被伺候上了。”
“我们要不要组团去帮忙冲冲业绩啊,太可怜了。”
“我们这么多人,你想把人手按断啊?”
“太玄幻了吧,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比起聚会,这更像是一场道貌岸然的围剿。他们从昔日老同学的落魄中收取自己的战利品,那些从旁处无法捞到的优越感和自以为是的善良。
虞谷秋始终面色平静地听着,嘴巴里的那颗牛丸在最开始听到汤骏年失明后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