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结束,放映厅的灯光缓缓亮起。
陈默正和周迅站在过道旁交谈,后者手里捏着半杯香槟,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所以我觉得那段雨中戏的节奏. ”周迅的话突然停住,她注意到陈默的视线越过自己肩膀,凝固在某处,“陈导?你在听吗?”
陈默猛地回神:“抱歉,迅姐,你刚才说.”
“我说,”周迅故意拖长声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有人好像更吸引我们大导演的注意力啊。”她侧身让开半步,露出后方缓缓走来的一对母女。
在熙攘的退场人群中,这对母女犹如一幅动态的古典水墨画。
母亲穿着剪裁得体的藏青色套装,珍珠耳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一步都踏得端庄优雅。
女儿则是一袭简约的白色连衣裙,黑发如瀑垂落肩头,瓷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们在星光熠熠的嘉宾中依然醒目得像是自带聚光灯。
“那是,刘艺菲和她母亲?”陈默不确定地问道,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一个月前在书店的偶遇,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抱着一摞表演理论书籍的女孩,当时他们谁都没有表明身份,就电影美学聊了整个下午。
周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刘小丽和她女儿。”
她抿了口香槟,“小姑娘最近《天龙八部》播得火热,听说马上要拍唐人新剧了。”
周迅用手肘轻轻撞了下陈默,“怎么,陈导认识?”
“不,只是…”陈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他记得那天刘艺菲如何激烈地与他争论塔可夫斯基的镜头哲学,又如何在他提到《健听女孩》的创作理念时突然安静下来,眼睛亮得像星星。
人群中的刘艺菲似乎感受到了灼热的视线,突然抬头向这边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陈默清楚地看到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嘴唇微微张开形成一个惊讶的“”形。她慌乱地移开视线,白皙的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看来不只是认识啊。”周迅揶揄道。
顺手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又取了杯香槟塞给陈默,“需要我回避吗,大导演?”
陈默刚要否认,刘小丽已经带着女儿走到了面前。
近距离看,这位昔日的舞蹈演员保养得极好,眼角只有几道浅浅的笑纹,通身散发着优雅的艺术气息。“陈导好,电影非常感人。”
刘小丽微笑着伸出手,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泛出温润的光泽,“茜茜看得很投入,中间哭了好几次。”
她轻轻揽过女儿的肩膀,“常听老陈说起你,说陈导和他律师所在北美合作得很愉快。”
陈默这才想起刘小丽的丈夫;不,前夫。正是他常年合作的那家律所的陈国力。
他握住对方伸来的手:“刘女士过奖了。陈律师帮我解决过不少版权问题,是位非常专业的律师。”整个寒暄过程中,刘艺菲始终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直到陈默故意问道:“这位是.?”
她才猛地抬头,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水汽,显然是刚被电影感动哭过。
“刘艺菲。”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在书店见过。”
说完立刻咬住下唇,像是懊恼自己说漏了嘴。
刘小丽惊讶地看向女儿:“你们认识?”
“就是,偶然遇到过。”
刘艺菲的睫毛快速扇动着,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当时不知道是陈导。”
陈默忍住笑意,配合地点头:“对,讨论过一些电影理论。”
他故意停顿一下,“茜茜同学的观点很独到。”
听到这个称呼,刘艺菲的耳尖更红了。她突然直视陈默,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陈导,电影里的女孩...她最后真的能"听'到音乐吗?”这个问题带着某种执着的劲头,仿佛答案对她至关重要。
放映厅的嘈杂声似乎在这一刻远去了。
陈默望着眼前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女孩,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她如何坚持“艺术必须忠实于生理真实”的观点。
此刻她提问时紧绷的下颌线,与电影中女主角执着追问老师“音乐是什么颜色“时的神态竟有几分神似。
“音乐不只是声音的震动,”陈默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像那天在书店一样用讨论而非说教的语气,“更是心灵的共鸣。我想,她听到的是音乐最本质的部分。“
刘艺菲的眼睛亮了起来,方才的羞涩被一种热烈的求知欲取代:“就像贝多芬失聪后创作的《第九交响曲》?那种超越物理限制的。”
“茜茜,”刘小丽轻声提醒,“别缠着陈导问个不停。”
“没关系。”
周迅突然轻笑出声:“陈导,看来你遇到知音了啊。”
她对刘小丽使了个眼色,“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甜品台?让两位"学者'继续他们的艺术讨论?”刘小丽会意地点头,两个成熟女人默契地找借口离开了,留下陈默和刘艺菲站在原地。
周围的喧嚣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记者采访的问答声,嘉宾的谈笑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却反而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更加明显。
她突然停住,警惕地看着陈默:“等等,你早就知道我是谁?那天在图书馆?”
陈默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发誓,开始没认出来,后来知道了。”
刘艺菲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所以你后来是故意问我喜欢哪些演员的!”
她佯装生气地皱眉,“太狡猾了。”
陈默忍不住笑出声:“彼此彼此。某个小朋友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只是'跑过几次龙套'呢。”他们相视而笑,之间那种初见的拘束感悄然消散。
刘艺菲随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随意的动作却让陈默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音符纹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