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另外一个椅子。
大概唯一不同的就是，法兰西公学院这边有两个人。
至于周淮嘛………
他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倒是很幸运的没有参与进去。
三方代表，经过了短暂的酝酿之后，终于
本佐尼作为东道主，率先发起了“进攻”。
他的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义正辞严地说道：“请允许我强调一点。周淮这次来法国，本身就是因为在我们庞加莱研究所举办的布尔巴基讨论班，而包括孪生素数猜想这件事情，最初也是在我们庞加莱研究所传开的！”
“这里是风暴的起点，理所当然，也应该是风暴的中心。更不说，可别忘了，我们这里可是庞加莱曾经工作的地方，庞加莱是数学历史上最后的全才，而现在周淮已经在渐渐证明他同样相当广泛的才能，所以将报告会放在这里，是对历史的最好致敬！”
“不要谈历史，我们这里不缺历史。”乌尔莫淡然反驳：“事实证明，现在在法国，我们IHES就代表着法国数学领域的最高水准，包括我们所创办的期刊《Publications Mathématiques de I'IHES》，现在也是数学界最富盛名的期刊之一。”
“此外，你如果要说庞加莱，那我想说的是，作为庞加莱研究所的所长，你连自己研究所的历史竟然都不清楚，IHP是为了纪念庞加莱才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而并不是因为庞加莱在你们那里工作过，更何况，如果真的要提到重要学者的话，那我就要说格罗滕迪克了，格罗滕迪克最重要的工作都是在我们IHES完成的。”“说到格罗滕迪克，”本佐尼立刻回击，“他的手稿可还保存在我们蒙彼利埃的合作机构！”就在这时，一直微笑着静听的托马斯·罗默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教堂的钟声，瞬间让办公室里的焦躁气氛为之一凝。
“两位尊敬的同事，你们的论点都非常有力。”罗默温和地说道，他的目光没有看本佐尼或乌尔莫，或者说也没有落在谁的身上，而是聚焦于虚空，“但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为周先生举办这场报告会？”
本佐尼和乌尔莫都是一愣。
这问题不是明摆着的吗？为了学术交流，为了宣布成果，当然，也是为了荣誉！
罗默院长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继续说道：“是为了向世界展示一个数学公式吗？不，远不止于此。在我看来，周先生的工作，是人类理性在试图触碰宇宙最深层秩序时，一次神圣的启示。”听到“神圣的启示”，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就感觉背后开始冒冷汗了。
即使是那边坐着的周淮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来了他来了，他毫无意外地就来了！
“素数，”罗默的语调变得悠扬而深邃，仿佛在布道，“它们，是上帝在创造世界时留下的数字指纹；它们，不可预测，混乱无序，象征着创世之初的混沌。”
“而孪生素数，这两个紧密相依、却又永不重合的特殊存在，它们代表着什么？它们代表着在混沌之中，依然存在着永恒的、神圣的二元结构一一光与暗，天与地，精神与物质。”
本佐尼和乌尔莫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有点不敢反驳。
因为他们丝毫不怀疑就算自己再怎么反驳，对方都可以轻松地用神学里面的观点给反驳回来。他们这些数学家，可以反驳数学论点，但这玩意儿是真反驳不了啊。
再说了，神学家本身基本上都算得上是辩论的专家吧。
一时间，他们两个人都不由向皮埃尔-路易·莱昂斯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你干嘛要带这个人过来啊？
“所以，”罗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讲述有什么问题，在这些数学家当中又显得多么的格格不入，相反他的目光还变得炯炯有神起来，“这场报告会，其本质并非一场学术研讨，而是一场见证仪式。”他张开双手，声音都仿佛变得神圣了起来：“见证人类通过理性之光，窥见了神圣秩序的一角。这样的仪式，难道不应该在法兰西学术界最具象征意义、历史最为悠久、向所有渴求知识的灵魂敞开大门的殿堂里举行吗？法兰西公学院，正是为此而生。”
这时候，他转向周淮，微微欠身：“亲爱的周，您的工作，是写给上帝的一首十四行诗。而我们，愿意为您提供一个能让这首诗被最多人听到的、最宏伟的诵读台。”
周淮感到一阵头大。
他是一个华国人，不信上帝；再其次，他也是数学家，更不信上帝。
“够了，罗默！”本佐尼终于忍不住了，他拍着桌子说道，“别在这里说这么多上帝不上帝的，我们是数学家，要讨论的是数学！莱昂斯，管管你的院长吧！”
皮埃尔-路易·莱昂斯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托马斯·罗默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罗默院长，还是让我来说吧。”
“不不不，莱昂斯，这场辩论还没有结束，我怎么就可以这样离场呢？”托马斯·罗默摆摆手，显然还想要继续下去。
本佐尼放弃了，常规的辩论已经完全失效，他忍无可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事物，拍在了桌子上。
“行了，既然我们的逻辑维度不同，那就来让概率学来做出决定吧。”
旁边的乌尔莫看了一眼，然后就是一愣：“塔罗牌？本佐尼，你还玩这个？”
本佐尼点点头，然后看向旁边的罗默，说道：“罗默，现在你应该没什么说的了吧？这种东西应该最符合你们神学家的口味了，如果上帝真的向着你，那么肯定是你赢了？”
而罗默院长先是一愣，随即抚掌而笑，说道：“啊，有趣！本佐尼，你终于也开始拥抱理性和逻辑之外的力量了。塔罗牌，是解读神圣启示的工具。我非常赞同用这种方式来寻求答案，因为它恰恰印证了我的观点一在伟大的事物面前，我们需要一点超越性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