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北方小年又称祭灶。
方冬升和郭雷结伴回到徽北老家。
徽北规矩重,祭灶这天家里所有人都要在。
天气阴沉,寒风刺骨。
走在回村的小路上,郭雷非常兴奋。
他身上大包小包的扛着给家里人买的礼物。
身上则穿着从地摊上买的翻毛领皮夹克。
虽然冻得跟孙子一样,但架不住他有一颗骚动的心:
“虽然羊城能赚大钱,冬天也暖和,但我还是喜欢咱们老家。”
路上的大雪被压的很实在,因为低温被冻得结结实实。
本来泥泞的小路,现在反而变的好走。
徽北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白雪皑皑下是顽强生长的麦苗。
“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看着记忆里模糊而熟悉的景象,方冬升有些感叹。
迷雾中传来欢快的唢呐和鞭炮声,三轮车头贴着喜字从迷雾里冲出。
一对新人站在三轮车斗子里,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和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身后跟着几辆手拉架车子(板车),上面是女方带来的家具、被子、暖水壶、洗脸盆等嫁妆。再往后是四五个人的唢呐吹唱团和接亲队伍。
虽然物质贫瘠,但每个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上一世他外出后很少回老家,自从进了剧组,回家次数更是寥寥。
眼前这幅景象,年少时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根本无暇欣赏。
年长之后,偶尔想要回忆一下,反而是记忆的筛网先滤出了细碎的光斑。
比如课桌上刻进木纹的“早”和“忍”字。
比如走廊尽头玻璃窗折射的夕阳。
那时总以为未来有无数个明天,希望日子过快点。
却不知早已把最鲜活的晨光遗落在了身后。
人真的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走到村头,方冬升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家的红砖房。
老方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作为长子长孙,方冬升一直都被家族寄予厚望。
结果这货高中毕业后就跑羊城打工去了。
如果他当时努力考上个大专,以后的生活都会相当安稳。
“爷、奶,我回来了。”
推开红砖房小院,看着头发花白,但精神鬓铄的两位老人,方冬升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微颤。“东升回来了,赶快进屋歇歇,冻坏了吧。”
爷爷正在小院里练毛笔字,纸张上写着“天道酬勤”四个大字。
老头放下毛笔,笑着接过方冬升的行李。
奶奶则是捂着他的手往房间的蜂窝煤炉旁拉着:
“快过来烤烤暖,还没吃饭吧?我去拿昨天才炸好的馓子,酥脆的很,再给你冲碗鸡蛋汤喝。”“我爸妈还有小叔呢?”
“这不快过年了,都去地里给你老太(曾祖父母)上坟去了。”
“累坏了吧,赶紧去屋里睡觉,知道你最近要回来,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坐了一夜火车的方冬升此时确实疲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回来了?”
“别老骂孩子,长大懂事了,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不想复读就不复读,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大学。”
“人都瘦了,在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方冬升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全黑了,父母和爷爷奶奶正在外面小声的说着话。
老方家第二代,也就是方冬升父辈这一代,主打的就是勤勤恳恳,老实本分。
他爸和小叔在江浙打工卖早餐,生意还算不错。
所以在村里其他家都是土房子的时候,老方家已经住上了红砖房。
在今后的两年里,也就是千禧年,他家的红砖房被推倒,升级成水泥平房
这并不夸张,徽北贫困县的农村的确非常贫穷。
一直到2020年才强行被撸掉贫困县的帽子……
后世方冬升因为高三不复读的事情跟家里关系闹得很僵。
印象里他去羊城打工后,第一年过年就没回家。
“爸。”
“嗯。”
方冬升起床后,跟父亲方万军打招呼。
父子俩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复读事件发生后,关系更是降到冰点。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对方。
都愣在了原地。
“你们父子俩搞什么呢,冬升来试试妈妈给你织的毛衣,看看合不合身。”
妈妈于莉拿着一件高领毛衣:
“我去人家衣服店里打听过,他们说这种样式的你们年轻人最喜欢。”
“我儿子长得真帅,就是毛衣好像大了点?”
“怎么会大了呢,儿子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饿瘦的…”
感受到针织毛衣贴身的温暖,听着妈妈的碎碎念念,方冬升鼻头有些发酸。
“不短,刚、刚好。”
方冬升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把羽绒服披在身上,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几件羽绒服和鞋子。
“爸、妈这些是给你们置办的过年礼物,羊城暖和,那边羽绒服都卖不掉……低价抛售。
还有几件保暖内衣、毛衣、羽绒服啥的还在寄过来的路上。”
徽北地处南北分界线,冬天拥有南方的阴冷但却没有北方的暖气。
大家过冬除了靠棉服就是抖腿,或者是钢铁般的意志力。
毫不夸张,镇上每年冬天都有老人挨不住严寒,撒手人寰…
家里的老人,给他们买吃的他们就不舍的吃,给客人或者小辈。
给钱也不舍得花,有些老人去世后,家里人整理遗物都能找出好几千块钱。
不如给他们买点穿的、用的。
“就是人家结婚的时候给人录像,刻成光盘放到vCD影碟机里,啥时候想看就拿出来。”为了避免以后吓到家里人,晚上吃饭的时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