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理解。
他自己一时混乱得无法理解。
俞朝一直默默观察他的反应，自录音开始那一刻，显然结果就是他想要的。不过他也变得更加迷惘，他觉得这样他既想要又不想要，唯一确定的是，若顾原森始终面无表情该有多好。
“很感动是不是？不过你却不懂。你不知如顾森这样，说出这些话怕是心里有了多大的坚持。她自小便是一人，心中的温柔更是不轻易给出。她既愿意给你，自然说到做到。只是你不要，永森与你的颜面，她无关紧要。”
顾原森依旧沉默，这些年，他极少这样一时说不出话。内心的乱麻仍在作祟，他站在那里，一时理不清头绪只好听着俞朝一句一句的说下去。那刻意放缓的话调，像要在他心坎烙下痕迹一样。
“我之前觉得很遗憾，觉得是姐姐的错，但现在我觉得，姐姐或许任性不懂你，可若是双方有心，再多的问题也不是问题，现实就是你不够爱她。而现在，我更加庆幸你放弃了森森，我无比后悔三年前就那么让她离开，现在我也一样，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话语一落，俞朝眼中的坚持陡然显现。
顾原森忽然见不得那样的坚持，为此深深地皱了眉头，一时无语。
俞朝恢复微笑，头也不回走远，直到那辆白色的法拉利被他开了过来。深夜里，那引擎声巨大而突兀，如俞朝今晚出现带来的影响，彻底将顾原森游离的神智给唤了回来。
俞朝走前从车窗丢出一句话给他，说：
“姐夫，请向之前那样，祝我好运吧。”
一年前的那个包厢里，俞朝说过，他若是重新追回顾森，问他觉得如何。他那时只当笑话，随口一句，祝你好运。
而今言犹在耳，他却再说不出第二次。
***** *****
自俞家老者走了之后，俞朝便再也回不到之前的任性肆意。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人就那么不留一句遗憾离开，俞朝从未像那刻一样恨过自己。便是他的任性与无知，使得老人病情加重，他不顾阻拦突然远走，得到的只是归来时姐姐奔溃哭喊的那一句，你究竟何时才能长大，究竟要到何时！
谁都没有错，错的是他自己。
爷爷的最后一面，他为什么会来不及，是他的错，不值得被任何人原谅。
像是笑话一般，他与吕瑶的那一段。
他没有真心，吕瑶亦是没有。两个游戏人间的幼稚者，自然走不到想要的真心结局。吕瑶笑他自私，没有担当，笑他自负，从无一日真正将她放在眼里。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反笑她不知自持，不懂坚持，更遑论修养与见识，如牢笼里豢养的一只金丝雀，空有其表实则虚之。他的狂妄，带给俞氏集团一场不必要的股份争夺。自吕瑶的父亲出现在董事会的那一刻，就传来爷爷病情恶化的消息。
父亲随之而来的那个巴掌，打掉他所有可怜的自尊。他一心更想证明自己，希望出国归来能有一个全新的自己，可谁知只身在外钱财被盗，他险些留在异国他乡回不来的消息更是被有心人传到爷爷耳里。
一个晚上，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一句小崽子，始终没有再传到他的耳里。
异国他乡，他回不来，自骨髓里渗透出来痛楚与遗憾，一度让他喘不过气。
葬礼结束的那天，下了一场雷雨。
他将车开去海岸，海面上雷雨交加，闪电穿梭，他坐在车里心情沉重且压抑，不时想着是否能一瞬间投身至那样的暴雨里。越加模糊的海岸线，如同一时找不到明确方向的心。
最后，是森森。
脑海里忽然想起与她一起时，即便是大雨倾盆，她也会准时来到自己身边，她说，俞朝生日快乐，增长的一岁里，也有一份属于我的如意。
这一路走来，似乎只有她。
她是否知道，她的如意里，曾有他至今都引以为豪的心意。越是这般越是歉疚，是他不懂的珍惜。若今日还未与她分开，或许她的坚持与努力会渐渐过渡给自己。他或许也能同她一起，无畏这世上任何的不舒心。她那样温柔，定会如此。她何其可贵，他定会有幸。
曾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以为他忘了。
不，没有，他还爱。
以前不懂，现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