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赵大有分给他的小半豆棵,心里又惊又喜,问道,“大哥,怎么拿了这么多?咱爷爷给的啊?”
赵大有不答话,只顾着嘿嘿直笑。等两人到了南塘边,将豆棵撂在地上,赵大有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子,弯着腰,扶着膝,皱着眉,哼哼两声才回,“咱爷爷那铁公鸡哪舍得给我?那都是我弄来的!”
“啊?!”赵大年吃了一惊,猛地回头往远处望。
还好,没瞧见来人,赵大年不禁松了半口气,望着脚下一堆豆棵,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可别是大哥从哪家地里偷来的吧?
虽说自己这辈子投生到了古代,缺吃少穿,但还是挺想做个好人的!
见赵大年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赵大有有些不满,气哼哼地道,“才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程老爷家的长工干活不用心,牛车上的豆棵没装好,一路走一路掉,好多人去捡呢!咱爷爷也去了!”
薅地主家的羊毛,还行!赵大年瞬间放下心来,赶紧顺着毛夸了两句,“大哥,你真厉害!”
“哼,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赵大有脸上瞬间多云转晴,拍着瘦鸡崽似的肋骨条嚷道,“他们那么多人,就我捡的多,爷爷也比不过我!”
赵大年连连点头,这话他信,自家大堂哥平日里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唯独碰上吃的,是“敢为人先”,勇夺第一,绝不肯落人后的。
“喏,还有这个,”赵大有边说边从豆棵底下扒拉出个罐子来,推给赵大年,“给你。”
“什么东西?”赵大年正要凑过去,不想被赵大有拦住了。
“别看了,是蚯蚓!”赵大有说着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哼,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明怕这玩意儿怕得要死,挖的时候一眼都不敢看,头都要撇到天边去了,还非要来钓鱼!”
对自家人的嫌弃式关心,赵大年表示自个儿早就能精准接收,糖心吃下,弹衣丢开。他欢呼一声,接过罐子,乐呵呵地说,“谢谢大哥,等我钓上鱼,分你一半!”
话说完了,才觉得哪儿不对,钓上来的鱼可不归自己分,且得全带回家煮汤喝呢,赵大年连忙补了一句,“呃,刚才那句不算,大哥,吃饭的时候,我碗里的鱼分你一半!”
“那倒不用,我就挖了一两条,剩下的都是大姐帮你挖的,”赵大有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说道,“不过,你要是愿意分我一口鱼汤喝,也行吧!”
赵大年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应得响亮,“都有,大哥大姐都有!”
“有什么?我也要!”胡乱旁听了一耳朵的赵大壮急切地凑上前来。
不过,不出意外,可怜的赵大壮话音刚落,又挨了大姐一通训,“要什么,干活了嘛你,就知道伸手要。”
训完赵大壮,芝姐儿那嘴也不停歇,转头对着赵大年就是一顿输出,“还有你,鱼还没钓上来,就说大话,许完这个许那个!”
“嗯嗯,我知道错了,大姐,鱼一会儿就去钓,”对上芝姐儿的嘴皮子,赵大年赶紧低头告饶,连带着转移话题,“大姐,咱们是不是要烧豆子吃啊?”
提到烧豆子,两个堂兄的眼睛全都咻的亮起来,赵大壮更是放声尖叫,兴奋地绕着豆棵来回转圈。赵大年也免不了眼含期待地望着芝姐儿。
虽然这年月的豆子结的稀稀拉拉,豆荚又瘪虫眼又多,这也不妨碍烧豆子成为一众毛孩子眼中秋日限定美食里的独一份,实在是一年也不定能吃上一回。
对俭省惯了的农人来说,少收一口粮,都是天大的事。荒年里一把豆子,就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拽出来。自家豆子结的再差,那也是主食,断不可能拿出来给毛孩子们烧着吃。
家里豆子的主意不敢打,想吃,只能东边摸一把,南边扯两颗,被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暴打,着实刺激。
最重要的是,烧豆子,它香啊!
照大哥的话,吃完烧豆子,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香透了,屁都是香的,那香味能飘出二里地,直把人香到村头大槐树的树杈子上去。
说起来,山珍海味等各路美食,穿越前赵大年也没少吃,怎奈何自己现在顶着副常年瘪着肚肠的童子身,对这等传说中的美食,实在难以拒绝。
“烧!”芝姐儿斩钉截铁地一声令下,围成一堆的三兄弟顿时四散开来,欢呼着直奔小树林而去,拾枯叶,拣干枝。
拣得差不多了,就挑了个避风口堆着,芝姐儿在一旁把那些枯枝烂叶拢做一堆,掏出火折子点着火,又掰了根木棍儿拨拉着,等火烧的旺些了,再招呼着三兄弟往上放豆棵。
晒干的豆棵性子烈,豆荚扎手不说,手一碰还哗啦啦直响,火一烧就腾得冒出一股子黑烟来,呛得人直咳。不一会儿功夫,一缕豆香慢慢露出头来,直往人心里钻,勾得四人起不了身,移不开眼。
豆子要熟了!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爆响,豆荚裂了,豆香铺天盖地,豆粒儿四处乱蹦,赵大有眼疾手快,抢在豆粒儿落地前,抓了一把,填进嘴里,烫的呲牙咧嘴,也不肯停。
赵大壮学着大哥的模样去抓,反被豆粒烫的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既不舍得放手,又不敢塞进嘴,急得直跺脚,惹来大姐一通训。
赵大年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这短手短脚的,运动神经又不发达,学不了大哥,干脆老老实实地在地上捡豆粒儿。
黑色的草木灰中,豆粒儿焦黄,表皮酥脆,紧闭的缝儿张开了嘴,豆香弥漫,赵大年捡了一捧,凑近些,吹掉浮灰,“啊呜”一口填进嘴巴,细细嚼,慢慢咽,满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