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哉明的崩溃,另外几人也跟着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边哭边干呕,显然是目睹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老丈,快起来说话,到底是谁干的?”张九宁急忙扶起老农,旁边的张宝也赶紧搀扶起另外两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听到答案,但却又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老农被张九宁扶起,浑浊的眼睛里淌着泪水和深切的仇恨,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还能是谁?”
“是那群穿皂皮的豺狼,穿甲骑马的畜生!我们从后山下来,眼睁睁的看着……”
他似乎陷入了那地狱般的回忆,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似乎是惊恐的呓语:
“我们几个早上去了后山,本想看看前几天下的套子有没有猎到什么猎物,而后就在后山那片矮坡上,眼看着那些畜生进了村子!”
“领头的,是县里税吏张麻子那个狗东西!”
“我们当时以为是催粮来了,还想着快些下山回村应对,可谁知那些官军刚进村,就开始杀人!”
“二狗和三柱两个娃子血气方刚,看着村里人被那些当兵的屠戮,红了眼就想冲下去救人……”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旁边一个脸上沾满干涸泥浆的年轻汉子接话,声音同样抖得不成样子:
“二狗刚冲到村口那片空地,就被一个军官模样的畜生一刀……一刀就……”
他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三柱也被射死了,就在水井旁!”
“那箭穿胸而过啊!我……我仿佛能听到他死前的哀嚎!”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狠狠抹了把脸,眼珠赤红,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我们剩下这几个,脚像灌了铅,不敢去啊!”
“眼睁睁看着,听着。那哭喊声从响到弱,从有到无,看着全村被屠戮!”
“我们躲在后山的土丘后,一动不敢动,一直躲到现在……”
他说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恨意嚼碎了咽下去。
张轩贤枯槁的脸上血色褪尽,身体摇晃了一下,若非旁边有汉子眼疾手快搀扶住,几乎就要瘫倒。
他,想到了他们金桥村!
若不是张九宁前来相告,之后要是官军到来,会不会也落得和金寨湾一样的下场?
张轩贤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剧烈颤抖,他踉跄着退了一步,要不是被身后的汉子扶住,几乎要瘫软在地。
“天……老天爷啊……”,他干涸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悲鸣。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可那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死气,张康和孩子们身上沾染的暗红血渍,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将真相这两个字残忍地烫印在他的灵魂上!
而张九宁听完这一切,更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冰冷刺骨和荒谬感。
官军!
又是官军!
张九宁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穿越前读过的史书中,杀良冒功这四个字只是冰冷的记录,代表着王朝末年的腐朽与黑暗。
但此刻,这四个字却化作了眼前这片死寂村庄上空弥漫的血腥味,化作了幸存者眼中刻骨铭心的恐惧与仇恨,化作了……满地的尸骸!
屠村!
只为了一颗颗可以充作军功的头颅!
这个时代,竟是这般赤裸裸的吃人模样,比他看过的任何恐怖片都更加骇人,更加令人作呕!
军法?
秩序?
在这层官衣包裹下的野蛮兽性面前,狗屁不如!
张九宁感觉胸腔里像塞满了燃烧的炭,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愤怒和悲恸。
他想过官兵凶残,想过他们抢掠。
但屠村?
仅仅为了换取几颗象征功劳的首级?
这超越认知的现实,狠狠砸碎了他对这个时代最后一丝文明底线的幻想!
张宝脸上那狰狞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抽搐着,如同一条噬人的毒蛇。
他腮帮子咬得死紧,握刀的手指捏得骨节咯咯作响,手背青筋坟起如盘虬老树根。
一股仿佛能灼伤人的暴烈杀气,猛地从他魁梧的身躯中炸开:
“狗!日!的!”
这三个字,是从他咬紧的牙关里一字一顿迸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
“杀良冒功!这些人怎么敢!”
张梁的声音冰冷刺骨,他那双惯常沉默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无边怒火。
“这些,可都是我大汉的百姓啊!”
愤怒和恐惧盈满了众人的心间,而就在此时半倚在一块岩石旁眼神空洞的张康猛地打了个激灵。
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他猛的抬起头,布满褶皱和泪痕泥污的老脸上骤然浮现出巨大的、迟来的惊悸!
“娃儿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惊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向金寨湾的方向:
“八个孩子,还有老徐头、老孙头,他们还在村口那边等着,他们被金寨湾的场景吓傻了,根本走不动啊!”
“海升,海升也留在村口照顾他们了!”
这石破天惊的呼喊瞬间撕裂了死寂,让所有人脸色骤变!
他们本来还以为剩下的孩子和老人在他们后面,没想到竟然还在刚经历过屠杀的金寨湾!
“什么?!”张轩贤只觉得心脏骤停,老迈的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嘴唇哆嗦着:
“天爷,这……这可怎生是好……”
他不敢想象那些孩子和老人,此刻是如何在那片尸山血海前煎熬!
“官军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张九宁忽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那些畜生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