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湾的村民更是泣不成声,甚至有一名猎户打扮的村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乃是村中唯一的猎户,山坳中的套子便是他设的,身手还算不错。
此刻,李龙孜想着,若是自己不进山,是不是能够救下自己的家人?
至少……至少救下自己还在襁褓当中的女儿!
张九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心头沉甸甸的。
乱世命如草芥,但此刻眼前几人的痛苦和情义,却似乎是在告诉张九宁——哪怕是上位者眼中的草芥尘沙,也有着和他们一样的情感!
“李老丈,李兄弟。”张九宁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疲惫却清晰。
他走到两人身边,帮忙推着最后一具沉重的尸体放入到土坑中——那是一个怀孕的孕妇。
从她的体态来看,即便是如此灾年,她也得到了金寨湾的村民尽量好的照顾!
“夜风寒凉,逝者……总算是入土为安了。活人总要往前看。”
“是啊,我明白,我明白。”李哉明闭了闭眼,浑浊的老泪顺着他的脸庞滑下。
“我明白的,只要李硕他们几个娃子活着,金寨湾就还有希望!”
“只是……只是道长,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就像是有一百根、一千根、一万根针在扎我的心一样!”
见到老人悲痛欲绝的神情,张九宁也只能拍了拍老人的肩,像是无声的安慰。
亲眼目睹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被屠戮,怎么可能心中不哀恸?
好一会儿,李哉明才缓过气来。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朝着张九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道长,官兵来去匆匆,想必没来得及仔细搜刮我们村。”
“诸位若是有看得上的,便都拿走吧,别便宜了之后来的贼!”
对于李哉明所说,张九宁自然不会阻拦。
毕竟穷家富路,多带点东西总是好的!
于是,众人强打精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村中挑拣。
李哉明像发了疯似的,不顾他人劝阻,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残垣断壁间拼命翻找。
官兵洗劫过一遍,值钱东西几乎都被掠走,但他还是扒开废墟,掏出了藏在炉灶里的碎银子。
又从倒塌鸡窝旁的碎瓦罐里,扒拉出半袋被火烧糊、混合着泥沙的杂豆!
李硕沉默地回家,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把锋锐的柴刀。
显然,他想要用这把柴刀来报仇!
“穷家破业……就这点破烂了,别嫌弃,道长。”李哉明将搜罗来的银钱捧给张九宁,眼神有些卑微,也带着一丝希冀,仿佛这些东西能证明他们的价值。
见到李哉明眼中的希冀,张九宁明白这是这位老村长在为他的后辈谋出路和保障。
毕竟,张九宁的身旁可不是只有他们,还有金桥村的一村人!
他们不知道张九宁能够引来粥米的本事,显然担心自己会在半路被抛弃!
而张九宁,也不吝于在此刻安一个村庄被屠戮的老人的心。
于是张九宁点点头,示意张宝接过:“已经不少了,我此前可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钱。”
听到张九宁这么说,李哉明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就连一直皱着的眉似乎也都松开了一些。
一行人终于踏上了返程之路,几乎没有人说话。
毕竟,金寨湾的残酷景象还历历在目,仿佛只要一闭眼,就会见到那些恐怖的尸体!
然而,当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眼看就要回到那个背风山坳时,却是听到山坳那边隐隐传来声响。
但不是篝火的噼啪和孩子的低语,而是一种压抑的、混乱的呜咽和惊叫!
听到这些惊慌的声音,本就敏感的众人顿时面色剧变!
“不好!”
张宝豹眼圆睁,抽出腰间的朴刀低吼一声,脚下发力猛冲出去。
张梁反应更快,如猎豹般窜向旁边一处略高的土坡。
张九宁和其他村民,更是惊慌的跟着张宝朝着山坳冲去!
而当张九宁等人冲上土坡,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山坳时,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的血液瞬间冻结,随即如同滚油般沸腾炸裂!
篝火旁一片狼藉!
两个穿着简陋战袍的兵丁,正背对着土坡方向,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长刀。
一个兵丁的刀尖上,还在滴落着温热的鲜血,那血珠砸在地上,在寂静中好似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啪嗒声!
篝火的影子扭曲晃动,映照出山坳内的恐怖景象。
留守的妇孺孩子惊恐地蜷缩在一起,哭喊声被死亡的恐惧扼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助的呜咽。
几个留守的年长汉子瘫倒在地,一人手臂处鲜血长流,正是先前和孩子们一同去金寨湾的老徐头!
而在他的不远处,赫然便是一截被兵丁斩断的断臂!
而就在那两个兵丁的脚边不远处……
噗!
一声轻响,仿佛扎破了一个水袋。
只见第三个穿着皮甲,明显是小队队长的官军,脸上带着野兽般嗜血暴虐的狞笑。
而他手中的腰刀,竟是刚刚从一名村中青壮的胸口猛的抽出!
随着腰刀的抽出,那青壮的胸口顿时鲜血喷涌!
他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似乎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如此轻易的死去。
而那青壮,正是金桥村的张鹤山,张海升的堂兄!
然而,随着鲜血汩汩流出,张鹤山却是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抽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手中仅有的武器,一柄原来用来种地的锄头无力地滑落在地。
他双眼死死瞪着捅死他的兵丁,充满了不甘与最后的愤怒,身体因为剧痛而僵直的微微后仰,而后竟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软软的向后倒去。
嘭!
尸体砸在冰冷地上的轻微声响,在金桥村青壮的耳中却是震耳欲聋。
温热的鲜血如同泉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