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满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有些斗胆。
可是,话不说清楚,后患无穷。
这些大家族的贵人,心思九曲十八弯,她若是不把话说死,对方只会当她是在抬高身价,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也是在赌。
赌自己这几年在老夫人身边,没有看错人。
赌老夫人的那份明理和骨子里的善良,不会真的强留一个去意已决的丫头。
“下去吧,孩子。”
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无奈。
“清玄是个不错的孩子,也是个好归宿,你再考虑考虑。”
她看着姚小满,眼神复杂。
“有些话,你说得太笃定,太绝对了。年轻人心不定,总想往外飞,我懂。”
老夫人话锋一转,脸上竟又浮现出一点欣慰的笑意。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
“是你,让我们看到了抱上小重孙子的希望!”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有些事,嘴上说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身体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这个过来人,太清楚了。
年轻人嘛,不知道外面的险恶,也许让她吃点苦,她就回来啦!
另一头,大夫人院子里,气氛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夫人那边的消息一传来,大夫人激动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她已经完全跳过了林清玄还不还俗,姚小满愿不愿意的阶段,直接开始畅想抱孙子的美妙生活了。“哎呀,周嬷嬷,你说,要是生个大胖孙子,是穿大红的料子好,还是明黄的?金锁得打个什么样式?麒麟送子?还是长命百岁?”
她拉着周嬷嬷的手,眼睛里全是憧憬。
“要是个孙女,那我更高兴!我这辈子就想要个贴心小棉袄,可惜就生了清玄这么个闷葫芦!”一提到自己那个佛子儿子,大夫人就来气。
“从小就对着我讲什么佛法自然,缘起性空,无趣得很!你说说,哪有儿子对着亲娘讲这些的!”她越说越起劲,猛地一拍大腿。
“对了!正事!”
大夫人凑到周嬷嬷耳边,压低了嗓门。
“赶紧的,去找王大夫开点方子,给小满那丫头调理调理身子!”
她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继续说。
“我上次在马车里,顺手摸过她屁股,干干瘪瘪的,不够大!这生孩子,身体才是本钱,那小身板能行吗?”
“先调理起来!对了,还有清玄,他也得调!光吃素怎么行?两个一起调,双管齐下!”
周嬷嬷连声应是,转身就要去办。
她们的对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屋外窗根底下,几个洒扫的二等丫鬟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几个人交换着眼神,脸上全是掩不住的震惊和骚动。
一个丫头小声嘀咕:“我的天,听见没?大夫人这是铁了心要让小满生孙子了。”
另一个立刻接话,语气酸溜溜的。
“可不是嘛。以前长孙少爷是高高在上的佛子,咱们想都不敢想。现在可好,他要是真还了俗,连小满那种寡淡无味的小菜都能看得上,那咱们这种……”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
“………能上得了桌面的大菜,岂不是更有机会?”
这话点燃了所有人的心思。
是啊。
凭什么?
凭什么就是姚小满?
她除了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年,还有什么?论长相,论身段,论风情,府里哪个一等丫鬟不比她强?一时间,府里关于佛子少爷可能还俗,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姚小满被内定的传言,像是滴入滚油里的一滴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下人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各怀鬼胎。
其中,最按捺不住的,就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黄芪。
黄芪向来心高气傲。
她自恃有几分姿色,又在大夫人面前最得脸,平日里在丫鬟堆里都是横着走的主。
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眉眼明艳,身段婀娜。
怎么看,都比那个干瘪的小满强上十倍不止。
少爷既然肯为她破戒,那就是动了凡心。
既然动了凡心,那见了一个更好的,没道理不心动吧?
这股念头像野草般在黄芪心里疯长。
什么天命之女?什么唯一能替少爷绵延子嗣?全是狗屁!
她冷眼看着大夫人为小满张罗补药,看着周嬷嬷态度愈发客气,心底那点不甘和鄙夷几乎要满溢出来。“男人嘛,不都一个样?”
她对着铜镜细细描画眉眼,镜中人眼波流转,唇瓣丰润,比那小满不知明艳了多少。
她不信有男人真能对着活色生香的美人无动于衷,之前不过是因着他是佛子,大家不敢想也不敢碰。如今既已还俗,那便是破了戒,开了荤。
就像那群小丫头说的一样,开荤后哪有只吃一道菜的道理?
她越想越觉得是姚小满耍了心机,不知用什么法子买通了那劳什子师太,编出这等鬼话唬弄住了盼孙心切的大夫人。
底层爬上来的她,见识过太多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把戏,她笃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该谁的,凡事都得争,都得抢!美女也得放在一起比一比,才能见真章!
这份“争一争”的决心,最终化为更为大胆的举动。
黄芪打听到林清玄独自一人在书房诵经。
她觉得的机会来了。
她立刻回到房里,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番,甚至还用上了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西域香粉。换上一身最能凸显身段的水红色紧身衫子,掐着细腰,莲步轻移,端着一盅她亲手炖的冰糖莲子羹,悄无声息地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檀香袅袅。
林清玄背对着门口,跪坐在蒲团上,身影清瘦又寂寥,与这府中的一切喧嚣都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