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河南存亡!此役若败,你我皆粉身碎骨,无颜见中原父老!然此役若成,则为后世开一治河新途!海刚峰!”
杜延霖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海瑞耳边:
“敢不敢与本官一起,向这黄河讨一条生路?!”
风雨呼啸,浪涛如鼓。
海瑞猛地抬头!
雨水冲刷着他枯槁如石像的脸颊。
深陷眼窝里,所有的疲惫、绝望、犹疑,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殉道的决绝轰然点燃!
他重重抱拳,腰背挺直,嘶哑的声音穿金裂石:
“有何不敢!杜水曹!兰阳在,海瑞在!堤溃,则海瑞以身填之!”
杜延霖微微点头,随后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又扫过左近汇聚而来的、越来越多面色灰败的民夫。雨水在他脸上纵横,他毫不在意,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压过风雨,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耳中:“兰阳的父老乡亲们!各位工部的兄弟、河道上的生死弟兄们!”
他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铿锵:“睁开眼看看!看看我们身后的洪水!看看我们脚下的流沙!老天爷它容情了吗?!黄河它讲过半分道理吗?!”
人群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呜咽。
“看看这沉下去的桩木!那是多少汉子的血汗、多少家庭的指望?是沉了!但那不是败了,那是探路的石子!是告诉我们,不能再照着老路死命填!”
杜延霖的右手用力指向那还在缓慢下沉桩头的泥潭漩涡:
“天时不利?地利不允?那我们就跟它争上一争!夺它一线生机!!”
他猛地指向身后翻滚怒吼的黄河,声音嘶哑却充满爆炸般的力量:
“它要吞了咱们?可我们偏要驯了它!寻常的桩不成,我们就用沉排!水流急?我们就用它自己的劲道!流沙软?我们就束水冲沙,让它自己给自己筑坝!”
人群中开始有了微微的骚动。那些死灰般的眼睛,似有火星乍现。
“我杜延霖知道!你们苦!饿着肚子顶着雨,泥里水里泡着,肩上磨烂了皮,脚下泡烂了肉!谁不怕?谁不想婆娘热炕头?”
杜延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饱含切肤之痛,目光拂过每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想想你们身后的家!想想县城里等着米下锅的老人孩子!想想那些被淹没了家园的哭嚎!这堤若溃了,我们躲得过一时,能躲得过一世吗?家没了,根断了,活着的脸往哪搁?!”
“活命!为咱们自己,为家里老小活命!”一个民夫突然爆发出沙哑的吼声,带着哭腔,又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
“对!活命!”又有几处零碎的应和响起。
杜延霖抓住这刚刚燃起的火星,如同握住冲锋的号角,振臂高呼:
“好!活命!咱不是来等死的!朝廷差我杜延霖来,不是看大伙送死!是跟大家伙一起,把这条要命的“黄龙’给锁住!给咱们,给咱儿孙,挣出一条活路来!”
他指向不远处的物料堆:
“沉排坝,三层巨木!千斤巨石!特制的桐油绞索!拼的是力气,更是胆气!是万众一心!!上游打桩定位,水下船工抛锚拉缆,岸上三百纤夫拉绳!每一步都不能错,环环相扣!有谁松了劲,拉了稀,不止他完蛋,前后左右几百兄弟的命,都悬在这一口气上!”
杜延霖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怕不怕?怕!我也怕!我怕时间不够!我怕料不够!我怕大家扛不住!但我更怕一一连这搏命的机会都没有!眼下,我杜延霖,在此!海大人,也在!我们不退!要活,同活!若堤溃了,我杜延霖第一个跳下去!官?民?滔天洪水当前,就是一条船的命!今日,就把命拴在一处,跟老天爷争时辰!抢活路!”他猛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吐出掷地千钧的承诺:
“若河工事成,兰阳段新淤出的良田一一按大伙儿工时分配!所有人皆有份,朝廷分田不取!一应干系,自有本官一力当之!同心戮力,共筑堤防!”
“田……分田?!”
“朝廷……白给?”
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
岸上死寂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
“拼了!拼命也要把堤修成!!”
“干了!为了地!为了活路!!”
“跟龙王拼了!抢回咱们的地!!!”
回应他的,已不再是简单的应和,而是汇聚成海啸山崩的咆哮!
无数张被雨水模糊的脸上,绝望褪去,涌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搏命之色。
握锹的手攥得更紧,抗木的肩膀挺得更直!
官民之别,在生死一线的咆哮中,烟消云散。
杜延霖青袍泥染,靴陷深淤。
海瑞瘦骨嶙峋,似风中残烛。
然其挺立的身姿,与那无数挽袖露膊的民夫背影,在风雨中铸成一道不屈的堤岸。
就在这热血沸腾、众志成城,杜延霖正要部署具体行动之际一
“海…海县尊!”一直紧随海瑞的杨兴突然惊呼出声。
杜延霖扭头望去,只见海瑞正艰难地想迈步,身体却剧烈一晃!
他试图稳住,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如身上的泥浆般青黄。
下一刻,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猛地闭上,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直挺挺地向后重重栽倒!
“海县尊!”
“大人!!!”
惊骇欲绝的呼声盖过了风雨!
离得近的杨兴和几个民夫本能地扑上去接,但只堪堪缓冲了一下坠势。
海瑞还是重重摔进了冰冷的泥浆之中,泥水四溅,溅了周围人一身一脸!那青布官袍顷刻糊满烂泥,一动不动。
堤上的咆哮瞬间消失,只剩下风雨的呼啸和无数人倒吸冷气的嘶嘶声。
空气仿佛再次被冻结,但这一次,冻结的不是绝望,而是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震惊和心痛!杜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