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务”。
他反驳说“嘉靖年间俺答犯京,京营士兵连弓都拉不开,就是因为练的全是花架子”。
难道是这话被人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若是陛下怪罪他“妄议朝政”,那可就糟了。
他攥了攥拳头,手心都冒出了汗。
马车在宫中疾驰,穿过一道道宫门。
承天门、端门、午门……
每一道宫门都朱漆鎏金,庄严肃穆。
像一道道神秘的屏障,让人对里面的未知充满了敬畏。
最后,马车停在乾清宫西侧的暖阁外。
那座挂着“勤政亲贤”匾额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宏伟。
缇骑跳下车,上前掀开车帘,动作利落:“王编修,到了。”
“跟我来,陛下在暖阁等你。”
他的语气比来时更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一一能让陛下亲自等着的人,绝非寻常。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紧张。
伸手理了理官帽的帽翅,确保端正。
然后弯腰下车,脚刚落地,就觉得金砖地面滑得像抹了油。
得小心翼翼地走,才不会摔跤。
暖阁里。
炭火燃得正旺,银骨炭的热气裹着龙涎香。
暖得人浑身发燥。
朱厚照正俯身在案前,专注地看着三大营的布防图。
图是新画的,上面用红笔圈出了神机营的火器库、五军营的驻营地。
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图纸上的“宣府防线”,手指在五军营的位置反复画着圈。
嘴里还喃喃自语:“这里得增兵,不然蒙古人一来就破了.……”
这时,张永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脚步像猫一样轻,生怕打扰到陛下。
“陛下,锦衣卫的人回话。”
“说王守仁已经到午门了,估摸着快到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蚊子哼。
朱厚照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像小孩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玩具,瞬间站直了身子:“哦?来了?”
“还有多久能到?”
他急切地问道,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连呼吸都变快了。
“回陛下,过了文华殿,再有半柱香就到了。”
张永赶忙答道,目光偷偷瞟了一眼陛下,见他满脸期待,心里暗暗称奇一一陛下还是头一次对一个七品编修这么上心。
朱厚照放下手里的朱笔,转身在暖阁里来回踱步。
他的脚步有些急躁,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咚咚”声。
撞得案上的《边镇军报》都抖了抖。
他等这一天,等了快一个月了。
早在陆炳的密报里,他就看到了王守仁的名字一
密报里说“翰林院编修王守仁,论兵事有独到见地,曾上书言“京营当汰冗员、练实战’,未被采纳”。
后来又听说他跟兵部主事吵架的事,更是认定这是个有真本事、敢说真话的人才。
平定宁王之乱、创立心学的大才,必须早点收到麾下,为大明效力。
“陛下,要不先喝杯茶?刚沏好的碧螺春。”
张永看着陛下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端过茶盏。
朱厚照摆了摆手,连看都没看茶盏:“不喝。”
“你再去门口看看,到哪了?怎么这么慢!”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催促,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期待。
张永刚走到门口,就见领路的缇骑领着王守仁过来了。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正沿着回廊走来。
他心中一喜,连忙转身喊道:“陛下!王守仁到了!就在门口!”
朱厚照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辰。
他快步走到暖阁门口,连龙袍的下摆扫到案角都没在意。
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亲切,完全没有帝王的架子。
“快快,有请!快让他进来!”
他对着门口挥手,声音洪亮,充满了热情,甚至带着几分急切。
缇骑对着王守仁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比刚才更恭敬了。
王守仁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
又整理了一下官袍的领口,确保没有褶皱。
然后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暖阁里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自信,没有丝毫怯懦。
阳光从暖阁的窗棂照进来,穿过飘动的纱帘。
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束,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像给金砖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朱厚照就站在光斑中央,笑着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欣赏与期待。
王守仁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比刚才马车颠簸时更甚,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能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帝王,看他的眼神里,没有审视,只有惜才。
或许,自己今天不是来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