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膝盖抖得“哒哒”响,连头都不敢抬。
他偷瞄了刘健一眼,见刘健眼里满是血丝,死死瞪着他,像要吃人;又瞥见朱厚照冰冷的目光,还有周围官员嘲讽的眼神,脖子一缩,头埋得更低了,连肩膀都在抖。
“刘忠,弘治十八年五月初六,周伦是否到过刘府?是否与刘健在后园密谈?”
陆炳俯身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压力,“你当时是否在场?听到了什么?如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以同谋论处!”
刘忠的声音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像蚊子哼:“回……回大人,周伦是来过,也……也在后园跟老爷说了几句话,只是老奴当时在修剪月季,离得远,风又大,没听清具体说什…”
“没听清?”
朱厚照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敲着龙椅扶手,发出“笃笃”的响,像在倒计时,“那你总该听到,刘首辅有没有说“新皇年幼’这四个字?有没有说“徐徐图之’?”
刘忠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湿坑。他支支吾吾半天,心里天人交战一一替老爷说实话,怕是要被牵连进谋逆案;不说实话,陛下肯定饶不了他,锦衣卫的诏狱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偷偷又瞄了眼刘健,刘健正用眼神剜他,嘴里无声地说“救我”,可他更怕眼前的年轻皇帝。最后咬着牙,挤出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似……似乎说了……老奴好像听见“新皇’两个字,后面好像还有“图之’……具体的,真没听清……”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刘健。
他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午门的匾额,上面的“午门”二字模糊不清,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连你也背叛我……”
广场上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喘,连呼吸都放轻了。连自家伺候三十年的老管家都含糊其辞,刘健这谋逆的罪名,怕是坐实了。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拜过他门下的官员,此刻都缩着脖子,往人群里钻,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一一谁愿跟“谋逆犯”扯上关系?搞不好要被株连!
朱厚照却没打算就此收手,他要的不是“认罪”,是“彻底撕碎伪装”,让全天下都看看这些“清流”的真面目。
他对陆炳使了个眼色,陆炳立刻拿出另一本厚厚的账册,高高举起,封面上写着“刘府收支明细”五个大字:“陛下,这是缇骑从刘健府中地窖里搜出的收支账册,上面详细记载了每一笔银钱往来!”“从弘治十五年到十八年,共有十七笔不明来源的银子,合计五万三千两白银!还有二十亩良田、三间铺面,都是他人「赠送’!”
“五万三千两?”
朱厚照故作惊讶,声音透过铜喇叭传遍广场,每个字都像钉子,扎在官员们心上,“刘首辅是一品官,年俸才一百二十两白银吧?三年俸禄撑死四百两,这五万三千两,是哪来的?总不能是天上掉的?还是地里长的?”
刘健张了张嘴,想说是“门生孝敬”“同僚贺礼”,却在看到朱厚照冰冷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一一在御门听审的场合,说“门生孝敬”跟承认贪腐没区别!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官员受贿三十两就是死罪,五万三千两?够凌迟十回,株连三族了!
“说不出来了?”
朱厚照步步紧逼,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广场周围的旗帜都在晃:“那朕替你说!这五万三千两,有三万两来自江南盐商,是他们给的“护盐费’,让你包庇他们走私私盐,偷税漏税!”
“两万两来自漕运官员,是让你包庇他们克扣粮船、虚报损耗!还有三千两,是周伦送的“孝敬’就是他说的“托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帮他升礼部侍郎的钱!”
“轰”的一声,广场上炸开了锅,官员们像炸了窝的马蜂,议论纷纷,声音里满是震惊和嘲讽:“果然是伪君子!去年还在朝堂上骂盐商“蛀虫’,自己倒先收了护盐费!”
“亏我还把他当楷模,想拜他为师!真是瞎了眼!”
“洪武爷要是在世,非剥了他的皮,挂在午门楼上示众不可!”
“我就说他不对劲,天天喊「清廉’,府里却买了新的花园,原来钱是这么来的!”
刘健的门生们此刻恨不得跟他彻底划清界限,有几个年轻的编修甚至偷偷往队列后面缩,还低声骂了句“老东西害我”,生怕被人认出来是“刘党”。
朱厚照看着群情激愤的场面,缓缓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发出愍窣的声响,广场瞬间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下最后的判决一一是凌迟处死?是赐死家中?还是流放三千里?“今日先审到这里。”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健,押入诏狱,严加看管,听候发落。所有牵扯到的官员,陆炳,按名单一一抓捕,一个都不许漏!”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一不直接定罪,却押入诏狱,这是要查得更彻底?要从他身上挖出更多人?
刘健被缇骑拖着往外走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午门,眼神复杂,有恨,有悔,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诡异,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笑。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藏在府里地窖最深处的那口铜箱里,还有一叠密信没被搜走那里面,可有藩王的名字,有宗室的印鉴,要是捅出来,整个大明都得抖三抖!朱厚照想收拾他?没那么容易!
朱厚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午门的拐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锐利如鹰一一他早就料到刘健还有秘密没说出来,刚才的“审案”,不过是敲山震虎,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人群散去时,官员们还在议论纷纷,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还是飘进了朱厚照的耳朵里:
“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刘健?会不会株连?”
“不好说,听说他府里还搜出了跟楚王府往来的信件一一昨天缇骑扛了好几个大箱子出宫,说不定牵扯到宗室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