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诡异的是,他们全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跟前的空碗,不知道的还以为能靠这样把碗底钻个洞……”
“再然后,有个老太太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老太太长得……不能说是丑吧,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枯萎。”
“枯萎?”
“对,”谢云帆绞尽脑汁地回忆,“皮肤是蜡黄色,眼窝凹陷,血管像蜘蛛网一样突突直跳……的那种感觉。她拿了个锅子,给那几个人的碗里一人舀了一勺。”
他用力咽了下唾沫,表情不太愉快。
“那味儿啊,听说闻着就跟蛋白汤发霉以后和酸液一起发酵了十天半个月似的,整个屋子都是,他当时差点直接吐出来。”
“他们还是没有反应?”
“……有。”谢云帆说,“他们开始狼吞虎咽地喝。”
已经用不着他再描述了。
寥寥数语下来,黎初完全想象得到那个画面——房内灰暗,干瘪枯瘦的老太太垂手站在旁边,深陷下去的眼睛瞧不出神采,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坐在桌前的几人。
而弥漫在鼻间的是泔水腐烂后的恶臭,造就它的源头就在她手里拎着。她把那些污浊又粘稠到结块的糊状物均匀分给每个人,看他们毫不犹豫地像对待美味珍馐一样灌下去。屋里“唏哩呼噜”喝粥的声音此起彼伏,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动静。
垃圾工当时作何感想,黎初不知道,她用笔头一下下敲着本子。
“你怎么确定那是‘稀客’?”她问。
谢云帆一时语塞。
“……感觉吧。”他最后说,“他当时形容的那个氛围,我后来一直没有见过,但今天遇到以后,突然就想起来了。”
“还有血帮——我想不出除了稽查局以外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忌惮,或者说折了兵可是没算账?不管怎么样,这是我知道的事情里最接近稀客的了。”
“那先假定这是真的。”黎初干脆道,“可以推测的是,第一,进入稀客影响范围的人,身体和认知都会在短时间内极大损耗;第二,稀客会有最终实体;第三,受影响者会按照稀客的意愿行事。”
“确实。”谢云帆赞同,“其实他跟我们讲的时候,也说过他观察后的想法。”
“他认为……那个像老太太的‘东西’,在一遍遍迫使他们做同一件事。”
“事到如今,再结合一下稀客的特性,说不定是要以某种方式反复重演死亡现场……”
他挤出声音。
“……演到死。”
“不过同一件事是怎么得出来的?”黎初问,“感觉光是你说的那些还不够啊。”
“因为刚才只是这个故事的前半段……”
黎初:“还有后半段?”
谢云帆:“对。”
谢云帆啊谢云帆!
他抬起手重重拍了拍猴子屁股,在心里痛斥自己道。
你怎能如此堕落!先前定下的前辈计划你都忘了吗?!
你当初怎么发誓的!说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带新人,绝不让对方踩自己踩过的坑……虽然这坑你也是第一次踩吧,但要发挥前辈的作用!
现在看看人家看看你,绝不能再跌份了!
“他站在门口,准备趁他们都还没注意到自己,赶紧逃跑,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兜里的终端突然响——”
“叮铃铃铃铃铃!”
“我我我去?!”刚扶着墙站起来的谢云帆一个趔趄又摔成了屁股墩,他也顾不上跌不跌份了,手脚并用向后滑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刺耳铃声传来的方向,想不明白怎么能这么言出法随。
别说他了,黎初也在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出来的那间办公室,电话铃声正是在那里响起的。
“叮铃铃铃铃铃!”
“过去看看?”她提议道。
“不……不对,”谢云帆尽力冷静下来,撑着身子站起来,“先观望一下,那个电话肯定不能接……”
这里没有信号,所以——它是内部线路的概率很高。
而在一个原本已经确认断电和停工的地方,内线的另一头是谁,这简直是个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的问题。
一旦接了,说不定他们会直接踏上重演的不归路。
他们伫立在原地,听着铃声像催命符似的一次又一次响。
“叮铃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铃——”
终于,它停下了。
空气中出现短暂寂静的瞬间,谢云帆当即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可还不到十秒,那足以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铃声再次划破了空气——
“叮铃铃铃铃铃!”
黎初抬步向里走去。
谢云帆:“哎?”
他来不及阻止,只好赶紧跟上,只见她毫不犹豫地走向那部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的终端电话——它看上去和外面的同样型号并无差别——直接朝着它的屏幕伸出了手。
谢云帆脱口而出:“别接!”
但真不接?
放任它无休无止地响下去?如果这也是影响的一环呢?
在这天人交战之时。
黎初默默看了他一眼。
她伸过去的手没停,在上面点了几下,然后才收回来。
世界安静了。
她把它拉黑了。
谢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