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林书棠终于不再要走,正过身来看他。
沈筠垂下眼睑,似轻吸了一口气,“给孩子取个名吧。”
他重新抬眼,眸里含着细微的期许,不再复平日里裹挟的冷寒。
林书棠走进,盯着沈筠怀里的孩子看。
比起沈筠怀抱的熟练,林书棠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抱过这孩子一回。
每每来只看一眼便走,还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可许是血脉间的链接,那孩子一点儿也不认生,看着林书棠靠近,嘴里咿咿呀呀的,小手朝着林书棠挥舞得更厉害了,挣着像是要林书棠抱着似的。
林书棠伸手,他就抓着林书棠的指尖,呵呵地笑,看得人心里暖乎乎的。
如沈筠所说,孩子的鼻子嘴巴的确很像她,可眉眼处却像极了沈筠。
林书棠盯着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分明是笑着的,可恍惚中却似瞧见过去很多年沈筠无声盯着她时的模样。
像毒蛇,蚀骨,阴冷,森然。
林书棠后脊冷不防一僵,她开口,嗓音也略有些艰涩,像是拼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一个字来。
沈筠将她的一系列动作都落入眸中。
林书棠盯着孩子,他就看着她。
雪霁初晴,窗棂处落下的阳光反射着温和明媚的光,渡在相对而立的两个人身上,多了一层岁月静好的味道。
林书棠难得主动离得他那么近,沈筠垂眼,甚至能够看见她鼻梁侧那颗细小的棕痣。
她神情是那样温和,像是冰山消融,可是转瞬间海水倒灌,面色变得惨白。
沈筠开口,将她神思唤回,“河清海晏,很好听。”
林书棠抬头,眼神茫然地从孩子的脸上移开看向沈筠,他微侧着窗,光影只落在他颌边一角,眉目舒展,依旧掩不住的朗月清风。
林书棠却突然生出一股恶意。
越是洁白无暇的高岭之花,她就越想踩烂在泥地里。
她见不得沈筠这副舒坦的模样。
林书棠开口,“是厌弃的厌。”
空气一下凝滞。
沈筠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得不再好看,他眼底的笑意逐渐消散,眸色几近冰冷地看着林书棠。
林书棠亦不甘怯弱地回望。
沈筠逼近,落在他脸侧的柔光渐渐落下,洒在他的侧颌,脖颈,肩膀。
面部彻底隐匿在一片阴影里,沈筠唇边体面地扬起一抹笑,语气却阴森森的,“阿棠,你再说一遍,是哪个宴?”
“厌弃,厌恶,厌憎。”林书棠一字一句道。
无声的对峙里,沈筠看着她眼下的模样,跟三年前何其相似。
顽固,坚韧,锋利。
明明害怕得不行,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像是不要命了一般永远梗着脖子与他对着干。
沈筠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磨平了她的棱角,踩碎她的希冀。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他们已经做到了相敬如宾。沈筠相信只要日子再长一点,他们的羁绊再深一点,他们也早晚会走到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可好像,自他逼迫她生下这个孩子以后,有什么东西就在失控了……
可沈筠不后悔逼迫林书棠生下这个孩子,反而有些庆幸。
若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再一次死灰复燃,至少沈筠和她还有一点牵连。
彼时的沈筠,无意识地抱紧了怀里一个不过十来斤的孩子,却将对林书棠的全数希望重量都系于他周身。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更像林书棠一点,会不会连带着,她也会更喜欢这个孩子的父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