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白日里又不在,我躲你什么。”
林书棠眼睫颤着,分明是反驳的话,可因为她的那些小心思真的被沈筠给说中了,以至于怎么也显得底气不足。
面上的红晕蔓延得更加彻底。
“那阿棠的意思是,晚上是不会处理这些账簿了?”沈筠笑着道,像是被林书棠的话取悦到了。
林书棠猝然抬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掉进了沈筠的陷阱里。
她揽下这些,不是为了躲沈筠,是做什么?!
若是晚上不处理,达不到躲着沈筠的目的,她不是白给自己捡了一个累人活吗?
她又没打算给沈筠当什么贤妻良母,难不成还真给他管家啊。
林书棠当然不能让自己做这一切像个笑话一样。
“不行。”林书棠状似为难道,“祖母愿意叫我跟着婆母学习,我自然不能偷懒耍滑。”
“我既然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占了宗妇的名头,自然也要学着做好宗妇份内的事情。”
林书棠抬眼看他,声音细若蚊呐,含羞带怯的模样,“你不是叫我与你好好过日子吗?我在学着当好一个妻子了,你也要拒绝吗?”
可怜兮兮的语气,叫人实在爱怜。
沈筠盯着她瞧,好半晌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她这番话有多大的可信度。
林书棠拿不准沈筠什么意思,一颗心跳得砰砰直快。
等被盯到头皮发麻以后,耳畔才传来沈筠轻轻的一声,“好。”
算作同意。
林书棠嘴角牵起,还来不及高兴,紧接着又听见沈筠道,“我陪你。”
林书棠嘴角的笑意彻底僵住。
“你明日还要上朝,就不必了吧。”林书棠强撑着笑意劝道。
“我陪着阿棠,或许效率更高,阿棠也能早些休息。不好吗?”
沈筠的话实在体贴,这让方才才说过要与沈筠好生过日子的林书棠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
只能悻悻应下。
夜晚,西次房的灯火明亮。
林书棠坐在案前,偷觑了一眼对面靠坐在罗汉塌上的沈筠。
他单手支颌在几面,另一手修长指骨卷起软皮兵书,皎白衣袍倾落而下,如月华流水,周身透着一股清隽文臣身上的高雅随性。
林书棠却是无心欣赏,只觉得如坐针毡,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困了?”
察觉到林书棠的眼神,沈筠抬了眼睑望来。
林书棠慌忙垂下头,持笔在账簿上落墨,眉心微蹙,一副神情极为认真的模样。
沈筠轻勾了勾嘴角,垂下眼来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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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棠本以为,沈筠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没有想到,其实最先想要放弃的是她自己。
这样一连几天下来,沈筠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分明白日里还要上值,到了晚上竟然还能陪着她一起处理府中事务。
徐蓉仪在让林书棠算过几天的老账以后,不知道为何,竟然不再为难她了。
也愿意给她一点提点,放手了一些府中的小事让林书棠先行练手。
例如眼下天气渐暖,府中各房要开始裁剪新衣,院中被积雪重压的花草植木要找花匠打理,被冰雪冷冻的砖石裂了细缝也要换下……
林书棠从前在溪县时,也算是帮着父亲做过一些事。
可是凭溪县她们家那点家产,哪里能够和几乎占了半个崇安坊的定国公府相提并论。
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她们自己亲力亲为。
师兄在屋顶刮雪,她就在下面给师兄递瓦片。
春衣也只需要裁剪家中几个人的,父亲每日跑商,风里来雨里去的,对穿着根本不在意。
师兄也是,每年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件藏蓝深衣。
只有她每年换季都要裁剪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一定要时下从玉京里传出来的最好看的样式,料子也要用最贵的。
即便那些衣裳只能穿一年。
毕竟林书棠还在长身体,每年的衣裳都会比往年短上一节。
林书棠去过的地方多,见识的也多。
可唯有玉京她还未曾去过,只听说那是皇城天子脚下,到处金楼玉砌,管乐和鸣,是真正的人间富贵天。
林书棠有些向往。
她穿上玉京流行的衣裳,画上玉京流行的妆容,林书棠想,等以后去了玉京,也会更自在一些吧。
可如今,她真的来了玉京。
却早已没了当初的心境。
她不再需要去考量明日里应该穿什么,不必纠结是应该先去铺面里帮忙,还是和隔壁的小花去铺子里挑首饰。
林书棠穿的,用的,这些笼罩在她身上的一切,全数由着沈筠一手操办。
她不会再为了那些少女心事而发愁,却也因此失去了好多乐趣。
也给了沈筠无形中沁透她从里到外全部人生的机会。
彻底标上独属于他的气息。
毫无疑问,沈筠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可是林书棠却早已没了从前得了新物的激动和欣喜。
只有一切物欲被满足以后的麻木和无趣。
林书棠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麻木的过下去,是不是要比痛苦的清醒承受着要更好受一点呢?
繁杂的思绪在踏入沈芷溪的院落里以后,便停歇了。
林书棠今日是带着量体裁衣的嬷嬷亲自去了各房盯着。
她知玉京价贵,每年为各房的主子们做新衣就是一笔不斐的花销。
可是看着账簿上的天文数字,林书棠难免还是会有所怀疑。
毕竟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林家的各项事宜,也是由林书棠一手操持过的。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她还是清楚一些。
其实并不需要徐蓉仪如何费心教,林书棠自己处理起来也可以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她遣人去了库房里调来了下面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