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该怎么办?
赵承平的目光投向远处江面上缓缓行驶的货轮,脑中迅速构建起一张无形的网。他需要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理由,去“合法”地获取他想要的信息。
一支烟燃尽,他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拿出手机,没有拨给队里的同事,而是找到了一个尘封在通讯录底层的名字——老刘。
老刘,市交管局信息中心的主任,是赵承平刚参加工作时带过他的老大哥,后来转业去了交管部门。两人虽然联系不多,但那份情谊还在。
电话接通,传来老刘略带沙哑的爽朗笑声:“哟,承平?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
“刘哥,没打扰你吧?”赵承平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没办法,遇到个棘手的案子,得求你这尊大佛帮帮忙了。”
“说吧,什么事能难住你赵大队长?”
“城西静心阁茶楼那一片,最近有个系列砸车窗盗窃案,我们怀疑嫌疑人是开车作案。
但那地方监控有死角,我们想排查一下昨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以茶楼为中心,半径五百米范围内出现过的所有车辆信息,特别是那些高档越agis野车。你看看,能不能以‘协助刑侦支队办案’的名义,帮我把数据提出来?”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以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为由,进行大范围的数据排查,再从中筛选出自己想要的目标,既合规,又不会引起任何特定目标的警觉。
“就这事儿?没问题!”老刘一口答应下来,“数据量可能有点大,整理需要点时间,明天上午我让技术员直接加密发到你邮箱。”
“谢了,刘哥!改天请你喝酒!”
挂断电话,赵承平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这盘棋最关键的一步,他已经稳稳地落下了。
第二天上午,一封加密邮件准时出现在了赵承平的电脑上。他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巨大的数据包。
数千条车辆信息,如瀑布般在屏幕上滚动。赵承平耐心地设置着筛选条件:时间,下午四点四十到五十;车型,黑色、大型suv;出现地点,静心阁茶楼后院附近。
瞬间,庞大的数据被过滤,只剩下了三条符合条件的记录。
前两条,分别是属于一家物流公司和一位私人老板的普通商务车。当赵承平的目光落在第三条信息上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车辆型号:进口路虎揽胜,顶配行政版。
车辆颜色:黑色。
登记单位:瀚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
就是它!
赵承平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擂鼓。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通过内部系统,对这家“瀚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进行了深度穿透查询。
公司的注册信息很快被调取出来。这是一家注册资本高达五千万的大型贸易公司,业务范围涵盖矿产、木材、电子产品进出口,看起来实力雄厚,背景清白。
但当赵承平点开“企业股东及主要人员信息”那一栏时,一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他!
王梓涛!
这个名字,赵承平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是退休领导王立仁的独子!
一切都对上了!清源寺的黑钱、宏达建筑的低价中标、静心阁茶楼的秘密聚会、以及这辆登记在王立仁儿子公司名下的、挂着特殊牌照的豪华越野车……
所有看似孤立的、零散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条关键信息,如同一根金线般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赵承平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中,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碎片,而是一幅清晰得令人不寒而栗的犯罪拼图。
这张网的中心,就是王立仁。他利用自己退休前的权力和人脉,搭建起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帝国。
他的儿子王梓涛,通过瀚海贸易公司,负责扮演“资本运作”和“资金存储”的角色,是整个帝国的“钱袋子”。
宏达建筑公司,是负责将权力变现、将黑钱洗白的“白手套”。
而清源寺,这个本该是清净之地的地方,则沦为了他们最稳定、最隐蔽的“提款机”,源源不断地为这个帝国输送着新鲜的血液。
静心阁茶楼,便是这个帝国的“神经中枢”,是王立仁用来发布指令、进行利益交换的秘密据点。
这张网,严密、高效,且每一个环节都披着合法的外衣。如果不是清源寺工程的意外,这个隐秘的王国,还不知道会存在多久!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伴随着一种作为警察的使命感,同时涌上了赵承平的心头。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能扛下来的案子。他必须立刻向上级汇报,争取最高层级的支持。”清源寺工程案衍生重大团伙犯罪线索的专题报告》。
报告中,他没有用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词语,只是用最客观、最冷静的笔触,将寺庙的资金黑洞、建筑公司的围标黑幕、茶楼的政商勾结、以及退休领导王立仁家族在其中扮演的核心角色,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他拿着这份沉甸甸的报告,走进了市局局长何建国的办公室。
何局长是一个身形清瘦、目光锐利的老公安。他接过报告,没有立刻翻看,而是先给赵承平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
“承平,看你这表情,是遇到硬骨头了。”何局长的语气很平静。
赵承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何局长戴上老花镜,开始一页一页地仔细阅读那份报告。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赵承平能清楚地看到,随着阅读的深入,何局长那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当他读到“江o”牌照和王梓涛的名字时,他拿笔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足足有十几秒。
终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