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祁振邦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刚刚起身的孙子。
这不是一种审视,更象是一头打盹的老虎,在打量着一头刚刚亮出爪牙的幼虎。
一旁的祁胜利和陈玉梅夫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爷子的威势,他们比谁都清楚。
然而,祁同炜迎着那如山岳般沉重的目光,脸上却没有半分同龄人该有的慌张与畏惧。
他甚至还露出一个平静而自信的笑容。
这超乎寻常的反应,让祁振邦虎目中闪过一丝讶异。
下一秒,那张刻满风霜与杀伐的脸上,爆发出无比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祁振邦的孙子!”
“扔在这祁家村三年,胆气倒是越发足了!”
笑声如洪钟,瞬间驱散了满屋的压抑。
跟在祁振邦身后的秘书和警卫员,暗自擦了把冷汗,心中对这位年仅十八岁的祁家长孙,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跟在首长身边多年,深知其威势。
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寻常军中猛将,被首长这么盯着看上几秒,也得心里发毛,两腿打颤。
这位祁家长孙,竟能坦然对之。
看来这三年乡下生活没白待。
也难怪首长会如此开心,这不后继有人了吗!
祁胜利看到这一幕,与有荣焉,悄悄对着身旁的妻子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意思再明显不过:看见没,我的种!
陈玉梅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老爷子极少夸人,今天这番话,无疑是认可了儿子的成长。
祁振邦上下打量着孙子,越看越满意。
老话说隔代亲,祁同伟这个唯一孙子,三年没见他想得紧。
三年无时无刻不想念,只是想到“玉不琢不成器”,也就狠下心放任不管。
当然,也不是真正的不管,时时刻刻都有人汇报情况。
片刻后,祁振邦脸上笑容收敛,声音沉了下来。
“同炜,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这是整个祁家,对祁家长孙未来道路的最终裁定。
祁胜利想都没想,抢先一步笑道:“爸,同炜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考军校!咱们老祁家两代从戎,这光荣传统可不能在他这断了!”
话音未落,祁振邦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甚至都没回头,只是冰冷的目光从眼角扫过自己这个已是军区副司令的儿子。
“我在问同炜,让你发表意见了吗?”
一句话,一个眼神。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祁胜利,这个几年前还在西南边境丛林里痛击猴子的铁血悍将,这个曾经亲自带敢死队冲锋陷阵的军中猛虎,竟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浑身一颤,讪讪地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言。
祁振邦冷哼一声,似乎在发泄不满。
下一秒,威严的脸上再次露出和蔼的笑容,看向孙子祁同炜,语气温和了许多。
“同炜,跟爷爷说说你的想法。”
祁同炜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毫不尤豫答道:
“爷爷,我不考军校。”
“我要考汉东大学!”
石破天惊!
祁胜利和陈玉梅夫妇当场就惊了。
儿子的前程,他们早就规划好了。
上最好的军校,然后按部就班,在军中接替父辈甚至祖辈的衣钵,将祁家的荣耀延续下去。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儿子会选择一条完全背离家族规划的路。
而且,就算要上地方大学,也应该是去京城的清北,上一个汉东大学算怎么回事?
夫妇俩急得不行,可老爷子没发话,他们一个字也不敢说。
出乎他俩意料的是,祁振邦对孙子的选择,竟没有丝毫意外。
反而饶有兴致问道:“哦?说说你的理由。”
祁同炜深吸一口气,郑重道:“爷爷,这三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汉东,深切体会到汉东老百姓,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老百姓的困难。解放已经三十多年,开放也快十年,可贫困依旧象一座大山,压在很多老百姓的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保家卫国固然重要,可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更是重中之重。”
“爷爷你为老百姓打了天下,父亲为老百姓守护天下。按理说,我应该继承衣钵,成为一名军人,我从小的志愿也是如此。可这三年来,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您当初送我回祁家村的良苦用心。”
“所以,我决定考汉东大学,从政,去真正为老百姓做一点实事。”
这番话一出,满室再次一惊。
祁胜利夫妇,祁振邦的秘书和警卫员,都一脸惊讶的看着祁同炜。
只有祁振邦,又一次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欣慰与自豪。
“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祁振邦的孙子!这三年的苦没白吃!”
说着,脸上神色又黯淡下来,长叹一口气。
“想我祁振邦弱冠之年离开家乡,为的就是让村里人,让天下的穷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可这都六十多年过去了,乡亲们虽然解决了温饱,可离我当初的理想还差得很远。我心里有愧啊。”
“同炜,爷爷是军人,不能干预地方。这是我没能完成的任务,如今,交到你的手上,你能不能完成?”
话音一落,祁同炜下意识地并拢双腿,身体站得笔直,对着祁振邦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爷爷,孙儿保证完成任务!”
祁振邦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好,爷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