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去哪里?
蔺如虹咽了口唾沫,移不开目光。
同样移不开目光的,还有晏既白的父母。他们近似渴求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包含千言万语。
迎接他们的,是少年略显淡漠的眼神。
“父亲,母亲。”他轻声唤道,“我不想去。”
那时的他,还会放低姿态提要求哎。蔺如虹眉心一跳,些许酥麻麻的感情攀上心头。
虽然尚不清楚他的遭遇,但这样的晏既白,意外有些……
可爱。
“你这孩子!”打断蔺如虹思绪的,是修士的嗔怪。
晏既白温和的请求,反而换来更为激烈的反对。男性修士率先发难,用力掰住少年的肩膀。
“长老让你过去,那是要重点栽培,你去就是了。”
女修也走上前,想去夺少年手中的剑:“练什么剑,正事要紧。”
晏既白没有出声,任由二人接近,直到母亲伸手想触碰他,身形一晃,抽身急退,与两人拉开距离。
“被长老所召,进入内阁者的人,凡是百岁前突破金丹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平安出来……要么凭空消失,要么就由长老宣称,被魔族所杀。”
少年脸上,依旧阴沉沉,尊敬谦卑。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吗?”
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蔺如虹忍不住轻吸一口气。
她知道一些宗门修行邪功,诸如吸收门内弟子功力为己用,进行快速的进阶破境。父亲曾说,仲殊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莫非是察觉到他体内灵脉并不似表面那般纯净。
她忽然有些担忧自己的肉身,却因实在担心晏既白,紧紧握着骨镯,半分注意不敢收回。
画面中,交谈仍在继续。男女修士对视一眼,扯出一个僵硬笑容:“阿晏,你想多了,长老自阁主失踪后,独自支撑灵光阁。他为庇护我们不能被无极宗欺压,自然对英才珍重有加……”
“我不去。”许是早已料到父母直到现在还无动于衷,少年神情并不难过,尾音平稳如旧,“我在此地等候,是为了道别。”
说话间,覆盖地面的白雪因风而散,展露一面早已画好的法阵。他紧张地站在阵前,动作极快地掐诀,竟没有给两人近身的机会。
蔺如虹认出那是面隐蔽的传送阵,精巧复杂,画阵难度极高,优势在于所有境界的弟子都能上手,且灵气微弱,只需极少的灵力就能启动。
“阿晏,别!!”
“停手,和我走!”
下一瞬,蔺如虹听见两声短促的尖叫。
两名修士伸手,想拿下少年时,晏既白的身形骤然变得虚幻。几个呼吸间,他消失在原地。徒留两人张皇四顾,展现出远超常人的惊慌失措。他们的表情一连几遍,从最初的惊恐,化作无止境的绝望。
“回来,回来……”女修的声音里,夹带浓重的鼻音,“阿晏,你不能丢下妈妈……”
“你要是离开,长老会把我们…会把我们……”
这副模样,好似即将遭受巨大灾厄。
蔺如虹紧紧握着骨镯,险些忘记呼吸。
修士们的态度,暂且按下不表。
晏既白,真的能逃出去吗?
她很佩服晏既白的行动,十岁出头的年纪,能掩人耳目画下法阵,于千钧一发之际脱身,的确值得称道。
可仲殊是化神境巅峰的修士,一名筑基的小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实在说不过去。
更不用说,她知道晏既白的结局……
他……
“噗——”
蔺如虹尚未从思绪中抽离,耳畔猛地响起巨响。
接连不断的穿刺声中,眼前场景再度发生变化。
放跑少年的修士们跌坐在地,抖如糠筛。
地脉闭合,天地变色,藏于地脉之下,隐蔽的护宗法阵回旋,黑光涌动。数十根尖锐的石刺破地而出,将少年高高挑起,直指天幕。
血珠顺着石刺滴落,晕开妖艳的红花。
伴随石刺不断上升,蔺如虹甚至能听见伤口扩大的撕拉声。她急切张嘴,想去喊晏既白,额头撞在识海结界,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只是虚像。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晏既白的身形被凌空定住,一枚尖刺抵在他的心脏处,却迟迟不再向前。仿佛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主人,戏弄手底乖张的宠物。
接着,慵懒的声音响起。
“多好的一个苗子,再养几日,应当能结丹进阶。可惜,是个不听话的。这样的人,吃了也脏嘴。”
那是仲殊的声音。
顺着蔺如虹的目光,灵光阁的长老穿了一身赤色大红袍,于白茫茫的大雪中分外显眼,风一吹,衣袍散开,仿佛融进血色残阳里。
仲殊神色厌烦,转眸看向晏既白,像是在看一道腐臭的美食。
他并没有生气,面上神情,甚至不曾因晏既白的逃跑而起波澜,像是随意地处理一件琐事。仲殊抬指点向跪地两名修士,神色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
“你们,不仅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做好引导工作,反而还让他觉察出异样,该当何罪。”仲殊问。
这次,那两人抖得更猛烈。
他们几乎匍匐在地,结结巴巴,口称“饶命”、“长老开恩”……
仲殊没有搭理他们,转而看向晏既白。
少年像只任人宰割的家禽,手脚悬吊,身体不自然下沉,一颗脑袋却昂着,不肯低下。
“小孩儿,看好了。忤逆灵光阁,是要有代价的。”仲殊居高临下,淡淡道,飘然转身。
蔺如虹的心跳漏了半拍,猜到即将发生什么,终是没忍住,闭眼,转头。
下一秒,两声“噗噗”声响起,而后是开闸泄水般的“滋滋”声。
呻吟与求饶迅速落下,这次,应该没有留情。
蔺如虹克制不住偏转脸庞,仿佛稍慢半拍,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