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她在河边一个鬼坐了起来。
魏姻抬头去瞧他的背影,陆魂是十六岁那年死的,然而他十六岁的时候已经长得很高了,甚至不比贺文卿这个已经及冠的成年男人矮,不过因为过分瘦弱,身形要比贺文卿单薄许多。
除了身上有点像死人似的苍白,其他宛如生前模样。
魏姻原本心里挺怵他的,毕竟一个死了的人坐在身边,谁能不怕?但看到他一如生前的作派,又感觉似乎不那么可怕了,她只能故作镇定,回头盯着烧得很旺的篝火,一个男鬼竟然给她烧柴火烤衣服,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说出去都恐怕没人信吧?
她虽然没有那样恐惧了,但也不敢放心,连外衣都不敢脱,只穿着衣服对着火烤。
而她怀里这个不省人事的小男孩,他身上也被水浸得湿透,不能再捂着,魏姻干脆抱着他一起烤。
篝火噼里啪啦在面前燃着。
独自一鬼坐在河岸边的陆魂仿佛没有一点声息,有时候都以为他是不是已经走了,魏姻认为他可能离开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出声了。
“那个阿珠,是冲着这个孩子来的。”
魏姻一怔,很快记起了那个自称阿珠的小女鬼在石屋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大概明白了,这阿珠估计就是之前刘嬷嬷跟她说的那个被庄稼人嫁给河伯的大女儿。
她的父亲,为了求雨把她嫁给了河伯,将她关在石屋里面活活饿死了。
魏姻脑子里闪过,刚回荒州那日,刘嬷嬷私下对她说的那事。
“那庄稼汉有个邻里,有日起夜,竟然看见庄稼汉几个小儿女的屋里竟然亮着灯,还隐隐听到里面有孩子玩闹的声音,当时邻里还以为是小孩子夜里睡不着起来玩耍,就没有当回事,到了第二日,那邻里刚好碰到了庄稼汉家最小的一个儿子,就问他,你们姐弟几个夜里玩什么呢,笑得那样开心?结果,少夫人您猜那小儿子说什么?”
“那小孩子竟然说,那是他们的大姐姐回来带他们在玩呢!”
魏姻眸子一顿,低头望着怀里的小男孩,他难道就是阿珠的弟弟……
陆魂很低很轻像是没有力气的声音,从她的身后继续飘到耳边:“今年荒州大旱,庄稼人都活不下去,阿珠的阿爹,为了一家人活命,将她关进了石屋,死的时候又饿又渴,还被蛇给咬过吓到过,十个指头也在石屋墙上抠烂了,死前怨毒了她父亲和她家里人,你今夜坏了她的好事,她不会放过你的——”
魏姻听到他这话,抱着小男孩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一时都忘了处境,竟对身后的一个“鬼”问了起来。
“那,那我怎么办?”
然而陆魂却久久没有作声,仿佛已经离去了,魏姻赶紧回头看看,他并没有消失,而是坐在那仍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幽沉姿态,魏姻望一眼头顶高悬的圆月和幽蓝的河岸,只觉得今夜这一切诡异得像是在做梦。
慢慢的,她看见陆魂终于动了:“先送这孩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