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朔州世族翘首以盼之际。
被他们视为王道之师的突厥骑兵,已然离开了突厥王庭,在草原上一路疾驰南下,距离朔州不过只有三百里之遥了。
时值九月。
虽然天气还没有变得非常寒冷。
但在一场场秋雨的影响下,气温相较于夏日和初秋而言,已经降了很多。
广袤的草原一眼望去,鲜翠欲滴的青绿之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败的枯黄色。
至多也就是月余之后,昌明元年的第一场雪,大抵就要开始在草原上降下来了。
天色漆黑如墨。
四野间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以及战马时不时发出的些许嘶鸣声。
突厥五千骑兵的中军帐篷内。
寒风被帐篷挡在外边,身为突厥贵族的阿史那峮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一个瓷罐,从中取出一块茶叶放在手中细细掰碎。
眼前。
一丛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着。
旁边还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边是现成的马奶,显然这是正准备熬煮奶茶以驱散秋寒。
“近些年来,天气冷的越来越早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唉!”
“看今年这模样,怕是十月初就得下雪。
“要是果真如此的话,牛羊牲畜都来不及贴完秋膘,不知道一到冬天,又得冻死多少牲畜”
阿史那峮语气颇有些无奈。
气候的变迁,完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早年间天气暖和的时候,初雪甚至要到十一月份才下,可近些年来,下雪的时间却越来越早了。
对于中原乃至于江南、湖广等地的汉人百姓来说,这虽然也有影响,但总体还好。
然而对于游牧民族的突厥来说,么就是坏大事了!
天冷的早,雪下的早。
就意味着他们最重要的资产,也就是牛马羊等牲畜难以把秋膘给贴完,如此一来,冬天冻毙的牲畜,就要相较于以往多出很多!
连牛马羊都得冻死了,更何况是人?
说话间。
阿史那峮就已经取来了些水,倒入一个铜制的小壶里,并把茶叶丢了进去,放在火上缓缓煎煮。
不久之后。
马奶顺势倒入壶中。
伴随着一阵升腾而起的热气,奶茶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终于时熬煮好了。
“先喝杯奶茶,驱驱寒吧!”
围坐几人闻言,都是沉默着倒了一杯奶茶,慢慢到底啜饮着。
在座的众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突厥贵族。00暁说蛧 哽辛蕞哙
其实在他们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严格意义上所谓的突厥人与汉人的区分。
他们眼中,人只分为两种。
一种是人,另外一种则是人形的牛马羊等牲畜。
突厥普通族人,和牛马羊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他们的资产罢了。
所以。
他们此刻之所以郁郁寡欢。
根本不是因为族人注定要冻死一批,而是心疼于自己的资产又要缩水一笔了!
在这一点上。
突厥贵族与大魏权贵可谓是极其相似!
“此次南下。”
“虽然明面上,乃是受朔州世族的邀请,为他们平定河东民变而来的。”
“但诸位可别忘了,临行前可汗的命令!”
阿史那峮喝完一杯奶茶,只感觉浑身的寒意被驱散了大半,整个人舒坦的长呼一声。
要想熬过接下来一个又一个冬天。
突厥人其实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发兵,不断的发兵劫掠!
劫掠的对象,自然是大魏!
突厥人早就想劫掠大魏了,只不过之前有薛举的坐镇,所以才不敢南下。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薛举这老不死的跑去了南边,一副要与河东世族分道扬镳的模样。”
“由此可知,他们内部定然不和!”
阿史那峮说到这里,不禁冷笑一声。
“不和睦好啊!”
“我突厥屈居人下,被薛举压制了整整二十年,如今,这苦日子可算是要到头了,此次南下就是一次试探!”
“只要试探出大魏河东道的深浅。”
“下一次,南下的可就不仅仅只是咱们这五千骑人马,而是十万大军了!”
游牧民族与中原王朝之间,永远不可能和平。
过去二十年的和平,纯粹是建立在薛举的手段和威压之上的,突厥人虽然服软过,可却从来没有投降过!
而且他们现在,还面临着来自于契丹西扩的压力。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时候南下劫掠,以壮大自身的力量了!
“薛举这混账,估摸着也没几年可活了。”
“等到他彻底变成孤家寡人的那一天,等到他对河东的控制摇摇欲坠的那一天,可汗必定亲自发兵南下,向他复仇!”
薛举与突厥人,之间是有大仇的。
隆兴十六年时,突厥的老可汗率军南下,却在攻打朔州等地时候,被城内的投石车当场砸死!
此后,突厥人连忙让老可汗之子登上可汗之位。
然而就在这军心动荡,人心浮动之际,薛举却率领着河东道边军,直接从朔州城杀了出来!
硬生生的以少量的骑兵,配合大量步兵,在野战中大败突厥人!
这还没完。
战后,薛举又追杀了两百余里。
沿途所有的马匹、骡马,乃至于驴子都被征调,死死咬着突厥残兵不放,一战将突厥汗国打的元气大伤!
而这位名为卓利可汗的突厥首领,因为旧伤复发,去年就死了。
如今突厥汗国的掌权者,乃是他的儿子。
换言之,也就是老可汗的孙子,名为阿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