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自己这两年的维新运动,已经让朝和国追上了世界的脚步。
他倾尽国库,从西夷商人手中高价购买了三艘老旧的铁甲舰,组建了朝和国的第一支“联合舰队”,并为此沾沾自喜。
他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与大陆掰一掰手腕的本钱。
可现在,这份情报,如同一盆冰水,将他所有的幻想浇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联合舰队,在沐瑶那“一百艘”的恐怖计划面前,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玩具。
他全国的兵力加起来,还不到对方一个征兵数字的零头。
这不是差距,这是天堑!是凡人与神明之间的鸿沟!
“陛下……”伊藤博文看着玉仁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担忧地开口。
玉仁没有回应。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世界舆图前。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代表着炎黄共和国的,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又缓缓移向旁边那片渺小、孤立的岛屿。
他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国运如卵”。
“我们……就象是睡在猛虎身边的一只猫啊。”玉仁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
伊藤博文低下头,不敢接话。
他知道,天皇陛下此刻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
“开战?”玉仁忽然反问自己,随即又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现在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朝和千年基业,将在一日之内,化为焦土。”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沐瑶的画象。
那是间谍们冒死从大陆送回来的。
画上的女子,美得不似凡人,但那双眼睛,却比深海还要冰冷,比深渊还要幽邃。
他知道,那个女人,不会有任何仁慈。
她锻造那样的舰队,绝不是为了在港口里眩耀。
那一百艘钢铁巨兽,就是一百把悬在朝和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怎么办?
玉仁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愤怒,恐惧,不甘……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最后,却都化作了冰冷的理智。
不能硬碰。
硬碰,就是死。
既然不能为敌,那就只能……为臣。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那是被逼入绝境的赌徒,押上一切的眼神。
“时间……”他喃喃自语:“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们的工厂,也能造出那样的铁船。我们的士兵,也能换上更好的步枪。只要能拖下去,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伊藤博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陛下的意思是……”
“拖!”玉仁的声音斩钉截铁,“用尽一切办法,拖延战争爆发的时间!”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伊藤博文:“传朕旨意,立刻从外务省,挑选最能言善辩、最懂得隐忍的使臣。”
“备上我国最珍贵的贡品——最好的丝绸,最美的珍珠,最精巧的漆器。”
“朕要派使团,前往炎黄共和国,朝拜那位‘大人’!”
“朝……朝拜?”伊藤博文惊得目定口呆。
自古以来,只有万国来朝和,何曾有过朝和去朝拜他国?
这若是传出去,天皇与整个国家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陛下,万万不可!此举有损国体,恐遭天下武士反对啊!”伊藤博文急忙劝谏。
“国体?”玉仁冷笑一声,指着地图上的朝和国:“国之将亡,何谈体面!?”
他走到伊藤博文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伊藤,你要记住。面子,是给活人看的。死人,不需要面子。”
“朕现在,就是要用朝和国的‘脸面’,去换取朝和国的‘性命’!”
“朕要让沐瑶看到我们的‘恭顺’,让她觉得,朝和国不过是一个俯首帖耳的番邦,一个无足轻重的弹丸小国,现在攻打我们,毫无意义,反而会浪费她的军费和时间。”
“朕要让她把目光,从我们身上移开!哪怕只能移开三五年,甚至一两年,那都是我们用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宝贵的时间!”
玉仁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伊藤博文的脑中炸响。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天皇,那张俊秀的脸庞上,写满了超乎常人的隐忍与决断。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屈辱的投降,这是最高明的战略。
是以退为进,是卧薪尝胆!
“臣……明白了。”伊藤博文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框竟有些湿润:“陛下圣明!臣,立刻去办!”
“等等。”玉仁叫住了他。
“使团的正使,就由你亲自担任。”
伊藤博文浑身一震。
“此行,关乎国运,非你莫属。”玉仁的语气不容置疑:“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学习”。
“到了海州,到了京城,你的眼睛,你的耳朵,都给朕睁大,竖直。给朕看清楚,他们是怎么炼钢的,是怎么造船的,他们的士兵是怎么训练的,他们的学校是怎么教书的!”
“朕要你把炎黄共和国,从里到外,给朕看个通透!朕要他们的所有技术,所有制度,所有思想!”
“至于条约……”玉仁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与狠厉:“无论他们提出多么苛刻的条件,开关、驻军、赔款……只要不亡国,你都可以答应。”
“告诉沐瑶,朝和国,愿意成为共和国最忠实的盟友,最开放的市场,甚至……成为他们刺向更遥远世界的,第一块跳板。”
“总之,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换回时间!”
“嗨!”伊藤博文重重地低下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斗。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