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九死一生的刺杀。
这是朝和国武士阶层的集体悲歌,也是他们对这个新时代,发出的最决绝、最疯狂的怒吼。
……
半个月的时间,对于江户的百万民众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那三十艘钢铁巨兽,就如三十座黑色的墓碑,纹丝不动地停泊在江户湾外。
它们不进攻,不骚扰,甚至连一丝灯火都看不到。
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威压。
整个江户城,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白日里,街道上行人稀疏,商铺紧闭。
到了夜晚,更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锁,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
人们在恐惧中等待着,等待着那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的最后审判。
绯村新一的房间里,终日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丁子油的味道。
他每天都在保养着“影秀”。擦拭刀身,检查刀柄,更换目钉。
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一个即将与爱人共赴生死的殉道者。
他不再练习拔刀术。因为那种融入骨髓的杀人技巧,根本无需练习。
他只是静坐,在黑暗中,与那把刀对话。
他能感受到,“影秀”的灵魂正在苏醒,那股沉寂了百年的杀气,正一点点地与他的气息融为一体。
他感到自己正在被这把刀吞噬。那个善良的、尤豫的浪人绯村新一,正在被一点点地侵蚀、消解。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眼神冰冷、心中唯有“斩”之一念的刽子手。
他知道,当他再次拔刀时,他将不再是他。
……
在四公里之外的海面上,“复仇者”号的舰桥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沐瑶穿着威严的海军军装,坐在办工作前,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
书的封面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国富论》。
温暖的阳光通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在她绝美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在她身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和一碟精致的糕点。
这里闻不到江户城中弥漫的恐惧与绝望,只有宁静与闲适。
姚青站在海图桌前,一丝不苟地汇报着每日的侦查情况。
但她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身影。
她不明白。
卢梁海峡的惨败之后,沐瑶用一场血腥的炮击,为海军洗刷了耻辱,也重塑了军魂。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将是雷霆万钧的登陆作战。
可沐瑶却下令,全舰队原地待命。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总统阁下,”姚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军的运输舰队,还有三天才能抵达。我们这半个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沐瑶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在等。”
“等?”
“恩,等。”沐瑶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在等他们绝望。也在等他们……送死。”
姚青更加困惑了。
沐瑶放下茶杯,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窗外那片死寂的海岸线。
“姚青,战争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姚青试探着回答。
“不对。”沐瑶摇了摇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但那需要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心理优势。我们现在,有前者,但后者还不够。”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要摧毁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军队。我要从根源上,摧毁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文化,他们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的‘武士道’精神。”
“这半个月,我什么都没做。但江户城里的每一个人,从天皇到平民,他们的精神,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我们凌迟。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它会逼出人性中最疯狂、最原始的一面。”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般的兴奋。
“他们会反抗的。他们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方式,来做最后一搏。比如……刺杀。”
姚青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刺杀?!总统阁下,这太危险了!我立刻下令,全舰队进入最高警戒!”
“不用。”沐瑶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得象是在谈论天气:“我就是要他们来。我甚至给他们准备好了舞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旗舰停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蔚蓝的海域。
“我要让我们的士兵,也让全世界都看一看。当一个沉溺于旧时代荣光的民族,用他们最锋利的刀,去挑战一个工业化国家的钢铁时,会是怎样一幅……滑稽又可悲的画面。”
“我要用一场盛大的、当着全世界的面的公开处刑,来彻底埋葬他们的武士之魂。只有这样,我们接下来的统治,才不会有任何阻碍。”
姚青呆呆地看着沐瑶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这半个月的等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她们所有人,包括那三十艘战舰,都只是沐瑶用来引诱敌人进行自杀式攻击的诱饵。
这个女人……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三天后,清晨。
海平面上,升起了一轮血色的朝阳。
“复仇者”号的了望塔上,一名年轻的哨兵正用望远镜扫视着海面。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舰队!东北方向,发现大批舰队!”
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共和国舰队。
姚青第一时间冲上舰桥,举起望远镜。
只见在海天相接之处,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正缓缓向江户湾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