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向前一伸道:“劳张掌书动动贵手,帮奴婢松绑,奴婢要侍奉娘娘更衣了。”
文简不用问也能猜到,二人平日里大约也是不怎么对付的。
那掌书宫女非但没解,反而向身后一名内侍扬手示意,不顾春暄的愤怒又将她给扯了回去。
文简两道柳眉一扬,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大胆宫婢,是真觉得本妃罚不得你?”
青衣宫女又再屈身下去,福礼道:“奴婢怎敢,只是这次却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的,说太子妃贴身的几个宫女涉重大机宜,需小心看管。”
仍是那副硬得油盐不进的态度,文简却又无话可说。
她还没猜透李元祁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只好向那红肿眼睛的小宫女一指,说道:“你,过来。”
青衣宫女瞥了小宫女的服色一眼,犹豫了一下。
文简当即冷笑道:“这等宫女也不准放的话,那就由你进来服侍本妃好了!”
青衣宫女垂头应了声“岂敢”,示意内侍解了小宫女的绳子。
文简也不再多等,转身回了房,只留下个傲然的背影。
实则一进内室她便钻入锦被中,怀抱暖瓶好一阵抖,才将将驱散了些寒意。
殿门轻响,小宫女疾步赶了进来,唤道:“娘娘!”
文简现在连人也认不齐,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贴身服侍的宫女,况且她还需要有人从旁指点一些,便招呼她过来道:“我受的伤不轻,昏迷了这么久,醒过来时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小宫女闻言,仍肿着的眼睛一红,又要哭了,痛惜万分地道:“娘子你真是受苦了。”
一急之下把从前长孙简未出阁时的称呼都带了出来,可见也是府里带过来的旧人了。
文简反倒要安慰她道:“现在已好多了,只是,你叫……”
“奴婢是夏萤啊,娘娘不记得了?”小宫女半是心疼半是委屈。
文简道:“想起来了,眼下咱们得赶紧换身衣服去找太子,把我最暖和的那套拿出来。”
夏萤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还爱哭了点,但干起活来却十分麻利,不一会就捧来一套衣服伺候她换上。
文简习惯自己动手,但此时胸前箭伤疼得厉害,再加上不熟悉这些繁复的衣饰,只能靠她的帮助,先穿上了一件满绣红叶纹的诃子裙。
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大半个胸脯,文简有些怀疑夏萤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好在很快夏萤又给她披上了一件双面绒缎的广袖衫,遮住了大片肌肤和裹缠的绷带,也瞬间暖和了许多。
当夏萤伸手要取下她脖子上的锦帔时,文简抬手,轻轻拦下了。
“就这样吧,走。”
她举步要走,却被夏萤拉住,又按在妆台前坐下。
“娘娘,头发还没梳呢。”
文简道:“头发就不必了吧,如有帷帽,最好给我……”
“要梳的,娘娘!去见太子,这般模样怎么行?奴婢梳头的手艺不如春漪姐姐好,不过此时也只好请娘娘将就一下了。”
夏萤说着将她脑后的发辫小心地拆开。
而文简也终于借此机会,见到了自己现在的这张脸。
果不其然,与她前世有着一般无二的容貌,只是因为失血和虚弱而更显尖俏苍白,虽多了一分娇柔,可少了她那份气血充足、精神奕奕的活力,便也同时失去了那份逼人的艳光。
文简的长相是优雅而知性的,配上她那双时时沉静的眸子,美得内敛深刻,又如醇酒般后劲十足。
那韵味随着目光流连丝丝缕缕渗入人心,即使分别日久,仍能让人在许多个瞬间怦然想起,带来悠长的悸动。
这份美在前世让她获得过一些便捷,但更多的却是麻烦,以至于文简在后续的工作之中早已经习惯了模糊性别,弱化容貌冲击。
这一世,却又不知道它会带来福气还是灾厄了。
“娘娘,好了!”
沉思间,夏萤已经将她一头长发重新编挽好,并没有梳成正式的发髻,反而是将秀发堆向一侧,结了个松散又慵懒的垂髻,点缀了两枚小小的珍珠发针。然后又故意挑松了鬓角,垂下几缕微卷的发丝,看似随意,实则俱是精心打整。
之后她才满意地端详着,说道:“娘娘,您可真美呀,只要您肯向太子殿下服服软,保证什么要求他都答应您。”
文简回神望向镜中,好像没发现什么不同,整个人却平添了一段浑然天成的风流韵致。
她微微一怔,从前一直被她忽略的容貌,如今也成了她的一张牌么?只是她和李元祁之间的这一局,又哪里有这张牌的用武之地?
没有时间给文简放任自己的思绪,她很快起身,扶着夏萤的手稳步踏出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