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掉进一个温热的洞里,四周全是跳动的红光,像是泡在流动的血液中。耳边传来无数人的哭喊,仔细听,竟全是君家历代修士的声音,有老人的叹息,有少年的呜咽,还有婴儿的啼哭。
“是‘血池’!”叶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机械臂伸下来想拉他,却被红光弹开,“这是用全族灵血养的邪池,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林风的眼前果然浮现出幻象:他回到了小镇,爹娘坐在门槛上包饺子,爹的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那是他小时候玩火,爹替他挡火苗时烫的。他欣喜地扑过去,可爹娘的脸突然变成黑袍傀儡的模样,手里的饺子滚落在地,全化作血藤的种子,钻进土里就冒出尖牙。
“别信!”君无痕的声音穿透幻象,他不知何时也跳进了血池,剑刃劈向林风身后的影子——那影子里伸出无数只手,正抓着林风的灵根往红光深处拖。
“这是我最怕的事。”林风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怕到头来,连平凡的日子都回不去。”
“我兄长最怕的,是连累我。”君无痕的剑突然爆发出金光,将两人周围的红光撕开一道口子,“但他不知道,我宁愿和他一起死,也不想守着个空胎记活一辈子。”
血池突然剧烈晃动,渊底的钟鸣变得急促。叶灵在池边大喊:“母株醒了!它在吸血池的灵血!”
林风这才注意到,血池边缘正渗出白色的根须,上面挂着无数透明的囊泡。每个囊泡里都裹着一段记忆:有君无妄教弟弟练剑时,悄悄把剑柄往弟弟那边推了半寸;有他偷偷给弟弟塞糖,糖纸在袖袋里硌出的印子;还有最后他往井底跳时,回头看的那一眼,眼里全是不舍。
“原来他没忘。”君无痕伸手去碰囊泡,指尖刚触到,囊泡就化作光点钻进他的眉心。他拿起从母株主干中找到的玉简,上面的字迹终于清晰:“双生魂,非献祭,乃共生——用血脉相护的温暖,化掉这千年的戾气。”
血池的红光渐渐褪去,露出底下肥沃的黑色土壤。叶灵扔下来一把种子:“是‘回春草’的种子!这土壤被灵血养了千年,正好能种!”
林风接过种子撒下去,回春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开出淡紫色的花。君无痕将兄长的指骨埋在花丛下,银环上的“妄”字被花香熏得彻底清晰,在风里轻轻晃动。
葬魂渊的阴影彻底散去,露出后面一片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三人的影子。林风忽然发现,君无痕的影子旁边,多了个模糊的银白色身影,正对着他笑,像极了水晶棺中少年的模样。
“他说,这下真的能魂归了。”君无痕摸着锁骨处的胎记,那里的光芒慢慢暗下去,却在皮肤下留下个浅浅的印记,像枚小小的太阳。
叶灵的战车降落在湖边,机械臂上的探测仪发出欢快的鸣叫:“检测到高浓度纯净灵力!这湖水能洗去血藤的蚀痕!”
林风望着湖面,突然想起刚踏上仙途时,总怕自己无根无凭,像片飘在风里的叶子。可此刻看着君无痕脸上舒展的眉头,看着叶灵调试机械臂时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踏实了——所谓根脉,从不是生下来就有的,是和身边人一起闯过的险、流过的血、种下的花,慢慢在心里扎下的根。
湖面上的水波晃了晃,映出远处的天空。一群鸟儿正飞过,翅膀上沾着回春草的花瓣,像一场流动的花雨。林风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的不是冰冷的空气,是君无痕递过来的水囊,还有叶灵塞给他的一颗糖——橘子味的,糖纸皱巴巴的,和他小时候在镇上杂货铺买的那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