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规看着消失在庭院门口皮逻阁的背影,两只脚搭在对面椅子上,把桌上的一颗冰糖抛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嚼了起来,也让脸上灿烂的笑容渐渐隐去,不知在想什么。
站在他身后,刚刚参与计算的李玄琰看这位萧特使嚼完一颗,又往嘴里扔了个‘嘎嘣嘎嘣’的嚼,有些肝颤。
木桌上的星罗棋布的冰糖散落了几十颗,是萧特使随手从搭琏里掏出一把放在桌上。
这冰糖在长安的皇宫,王府,估计也是在玉盘里呈放,摆放整整齐齐的那种,贵客来时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吧
而安西军似乎只要行军出营有作战,都有战时配给。
杨玄琰想到几天前,自己全家只得了一颗,全家舍不得吃,都给玉环的窘迫。
自己这头悬梁,锥刺骨,从少年时候开始,读了大半辈子圣贤书,现在过的却还不如安西一个大头兵
他又想到前段时间杨钊,天天来家中,估计这混账又赌钱输光了,来我家躲赌债,我看还不如让他入军得了。
待会找个机会探探这位萧特使的口风,看杨钊能不能入他们安西军,如能从军,这安西军的待遇,也算对得起他父当初对我的救命之恩了。
“我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刚刚开始对吐蕃人进攻。”
“这皮逻阁对我说,他们刚来不久。”
“后来我邀请他前来,一边让人去后面查探,才发现他们所隐藏的那块密林已经抹除了痕迹,但这种杂胡,不管如何掩藏,又如何能逃出我的人眼睛,确认他们隐藏在那片密林,最少已经呆了三天了!”
在王忠嗣出去听属下汇报回来后,阴沉着脸得知五十人只剩十几个第八团第二队后,他重新坐到了他刚刚的位置,萧规这才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看着我们的人死,想要得渔翁之利,你去支援,他们又改变策略,这种脑后反骨的人不杀了难道还养着?如何还要与他们那些好处?”
王忠嗣不明白。
萧规此时站了起来,看向身后的的杨玄琰,示意他出去。
而王忠嗣见萧规突然肃然,忙也站起来说:“老杨,你先出去。”
这里并不是戎州,所以刚刚叫来了杨玄琰这个从七品司库,前来计算支援蒙舍诏所需的钱粮。
而看萧规如此样子,应该是李节帅给他专门的交代。
毕竟刚刚萧规给他的信中,只讲了扶持乌蛮,打通进入安南进兵通道,以及稳扎稳打进军,不可冒进,
还有就是大军进入安南对环境的提前应对方法和准备,后面就是几句大儿化之的说法,好多都是套话,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而萧规之所以如此肃然,自然是他的节帅真的有交代,并专门让他试探一下王忠嗣,看其态度再选择要不要讲。
当时李牧对他说的原话:王忠嗣态度对我不屑一顾,针锋相对那就不讲,如果他能兼顾大局,就可以讲。
萧规用皮逻阁试了试王忠嗣,确实也算兼顾大局,也是应该把节帅交代给他的详细战略讲出来了。
杨玄琰离开后,整个庭院就只剩下两人在庭院桌前,萧规抽出身上割肉的小刀,旋转刀柄,刀柄与刀刃分离后,从刀柄郑重取出一张卷起来的地图,有密密麻麻标注,似乎是以南诏为中心,三尺乘三尺的地图,并铺展在桌子上。
“王防御使,接下来的话只能你,我,节帅三人知晓,就算你说出去,节帅和我也是不承认的,不知你听是不听,接不接令?”
萧规正色道。他自然知道这不可能,王忠嗣肯定会汇报给圣人的。
王忠嗣似乎也有所猜测,他这几年一直研究李牧,看这萧规如此作为,很可能是李牧在葱岭以西,被人极为诟病的旧事重演。
而他作为从四品的剑南防御使,募兵使,岭南平叛的副监军,征南军左路主帅,朝廷给他定的战略方向本就是进攻南诏,最大的目标是拿下并控制进入吐蕃腹地的牦牛道。
这本就是大唐《二十年十面围攻覆灭吐蕃战略总规划》其中的子计划之一。
要知道,这个战略规划本就是节帅在开元三年首倡的,并给出了具体战略步骤,当时父皇与各个重臣也是点头。
其中各类子计划繁多,涉及进攻通道,路线,医药,物资等等,这是这位节帅几乎每个月都有秘密奏报进入宫中的主要内容。
当然,好几次他也是参与讨论的,其中参杂父皇对李牧的欣赏,以及那惨不忍睹字体无可奈何的怨念,就不足于外人道了。
这些也涉及到朝廷的兵部,户部,工部等大半主要部门,全是按照二十年的进度表,挑选其中精兵强将,一步一步的进行秘密准备的。
从开元三年起,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第一条进入吐蕃腹地的通道,也就是‘大勃律国’所在的安西第一路军进军通道,已算是彻底被这位节帅打通并控制住了。
总算是给《大唐二十年总战略》开了一个好的开头,要知道当初杨思勖死了,可谓是对此规划的当头一棒,父皇是一度想停止此战略的实行的。
从天竺进攻路线的安西军第二路和安西第三路军。
如今安西军的高仙芝部,封常清部正在西线进行争夺,按照节帅对圣人的奏报,已基本掐断了吐蕃向天竺抽血的战略目的,如今正在与吐蕃的南部以及泥婆罗等地争夺安西第二路和第三路的进军通道。
南诏所在的牦牛道(南线通道),处于松州的扶州道(川西北通道),处于雅州道(雅安所在的川滇藏走廊),这是东线的剑南道三路进军路线。
当然,王忠嗣作为这支偏师的主帅,自然也是被李牧节制,但他身份本就是皇帝的养子,说一句不好听的:圣人那么多皇子,包括太子之内,加起来也不见得有他这养子受圣人喜爱的。
他答应了,“黑锅”肯定不是李牧的,而是很可能通过他头上,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