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毛瘸着腿,牵着一匹挽马,站在陇山山坡上,远远望见张家庄子,似乎被关外的黄沙吹进眼睛,突然泪流满面。
到家了。
他整了整身上的皮甲,把崩刃三处的横刀挂的威武一点。
然后,小心把一枚刻着‘伊犁河之战纪念章,背面有着碎叶镇制’的圆形带孔铜片别再了胸口显眼位置。
他这条腿就是跟随张将军打突骑施的时候伤到的,这才不得已退出军伍,
不过也值得了,
战后大将军治下的官府,让他进入了新成立的伊犁镇下面的公所,一个从八品的所长。
他因不善言辞干了几个月就辞了,并用军功多兑换了五百亩地,在加上之前的五百亩,总共千亩良田,
他就喜欢安安静静的种地,那些繁杂的事情管他呢,
所以,这次是带上了不少乡党的家信,还有三个战死乡党的抚恤回家的,
准备把全村老少都接到安西伊犁镇去,
不管是战死的,还是还在军中的都有大片的地种,
家人自然也是要过去的,不过几次寄信都没什么回信,自己这次亲自回来带爹娘和相亲们回去。
所以,他这次任务很重。
也顾不得其他,把刻有‘开元五年金城造’的水壶放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从里面倒点水在手,开始洗脸。
回家了,也立功了,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自然要精神点。
开元四年他便和村里的伙伴去了安西,如今开元九年,已快入秋了。
张小毛牵着马,远远的看见村口的老槐树还在。
还记得走的时候,回头看父亲在老槐树下拄着那根酸枣木拐杖,和母亲,弟弟妹妹还有乡亲们看着自己这帮人去闯安西,就好像昨日才发生的事情呢,
也不知道父亲的胃病好没好,妹妹有没有许了好人家,自己心心念的徐二娘也不知道嫁人了么。
要是没嫁人就太好了,
以前家里穷,现在可是立功回来了,
安西不养闲人,虽没了职位,但宣节校尉的散官还在,还有自己这胸口的军功章,这东西在安西可比职位牛多了,不管做什么都是优先,这就是底气!
而当他走近时,却发现老槐树早已枯死。
树皮剥落,树干空洞,像一具被风干的尸首。
树下多了三座新坟,没有墓碑,只用粗粝的石头压着几叠纸钱——纸钱也是旧的,被雨水泡烂了,上面的朱砂褪成了淡淡的粉色,像是干涸的血,也看不清字!
“阿爷,我回来了!”
身后的挽马不安的嘶鸣,他大声喊道。
没人应他。
只有风穿过枯枝,发出空洞的呜咽。
他这才发现,村子安静得可怕。
没有鸡鸣,没有犬吠,连孩童的嬉闹声也听不见。
他的心不住的往下沉,瘸着腿的他,疯了似的往家跑,
接着,他愣住了,
面前的几间土屋坍塌了,剩下半截土墙孤零零地立着,墙缝里钻出几丛野草。
这是他家。
灶台冷得结了蛛网,水缸干裂成两半。
他记得离家时,母亲抹着泪,就在这里,不住的往他行囊里塞刚烤的胡饼,说:“我儿长大了为大唐开疆扩土,定会得胜归来!”
妹妹拉着他的手,阿兄阿兄的不愿松开,当过府兵的阿爷在门口默默的看着他,似乎要把他印在脑海里。
耳朵里还回荡着父亲送他到大槐树下时的谆谆教导,也是他的经验:
“听说安西兵治军最严,上了战场,你便是身临绝境,退无可退,便是要向前拼死一搏,要狠,就是用牙齿咬,也要杀了你对面的敌人,你才能活”
他们人呢?
“阿娘,儿回来了!”
他转身,
他仰头,看见天空一只孤雁飞过,向门外大声喊。
他跪在地上,听不见任何回音。
天地无声。
不知跪了多久,他突然听到村口马的嘶鸣声,这马跟了自己五年,极有灵性,
张小毛快步向外跑去。
刚出村口,埋伏两边的黑影便扑了上来,他腿使不上劲,一下子就被按倒在地,还有五六个挽着弓,两个拿着长枪,挺枪就刺,
张小毛地上一滚,顺势把压在他旁边之人带在身前,另一只手已拔出腰间匕首,扎向对方腰腹之时,一声大喊让他微微迟疑,
“等等!”为首的大喝一声。
(没写完,先发,正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