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当其衝的自然是卫生。
前厅里摆了六张桌子,圆凳扣在桌面上,最里头一张简陋的方桌,算是柜檯。
供食客就坐的桌子有六张,编號却是一二三五六八——
耿城人认为“四”和“七”不是吉利数,得避开。
柜檯后面有个立柜,摆了两种这个年代耿城人最喜欢的饮料,汾滨草莓汁和小香檳。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店面,陈飞一时间百感交集。
恍惚了好一阵,看姐姐拿了笤帚拖把开始洒扫,这才回过神来。
“姐,先收拾桌面,完事再搞地面卫生,不然地上还得再搞一遍。”
陈璇脸一红,嘴硬道:“我不知道?还要你讲,长本事了知道使唤你姐了是吧?”
说归说,她还是丟下笤帚,著急忙慌地去找抹布。
姐弟俩不是不勤快,只是陈锁最多只让他们扫地拖地,別的活一概是不准碰的。
打扫卫生没条理实在正常。
跟姐姐细细叮嘱了一遍打扫卫生的顺序,陈飞准备先进料,再收拾后厨。
接近一个月没开张,整个店面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打扫起来可不容易。
等拾掇乾净估计要六七点了。
一般来说,饭店进料都是一大早。下午才去菜铺,品相好的蔬菜大部分都被挑光。
不过陈飞现在没得挑,再晚恐怕啥都没了。
还好扯麵不要求多新鲜的蔬菜,主要还是炸干葱用的大葱,还有猪筒骨。
葱至少要10斤,猪筒骨少说也要20斤。
按这时的物价,一斤猪筒骨两块多,一斤葱两毛五,五十都打不住。
不过饭店是菜铺的长期客户,因此价格上有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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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最近的二旺菜铺,老板高二旺和父亲陈锁关係不错,应该能再便宜点。
再不够,只能硬著头皮赊帐,也不知道他家现在这情况,旺叔会不会同意。
陈飞把姐姐和三嘎给的钱数了又数,五十三块八,去后院蹬了三轮往菜铺去了。
一路上碰到相熟的邻里街坊,他都热情地打著招呼。
想得起的加个名,想不起的,“叔姨婶”张口就来。
街坊们都有些惊讶,老陈麵馆那个闷葫芦老二,现在怎么这么能说了?
而且老陈不是从来不让俩娃干活吗?
但是店关了这么久,陈锁出车祸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家看陈飞的眼神也变得同情和怜悯起来。
但依旧免不了两声幸灾乐祸的嗤笑和低语。
“念书厉害有啥用,不一样干受苦的营生?”
“还受苦?念书念出来的细胳膊细腿,炒瓢拿得稳不?”
陈飞只当没听见,依旧笑眯眯的和街坊諞閒,说著明天开张都来赏光的话。
到了二旺菜铺,老板赵二旺刚结了上一家的帐,看到陈飞后立马走了过来。
“小飞,锁子哥出院了?”
陈锁住院的消息,作为供料方的二旺是最早知道的一批,还去医院看望过陈锁。
陈飞摇头道:“没呢,不过恢復得还不错,再过些日子估计就能下地了。”
二旺继续追问:“那店怎么又开了?请了厨子?” 陈锁家俩孩,四邻出了名的念书厉害,也是出了名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出来帮陈锁买点急缺的调料最多了,他压根没想过陈飞掌勺的事。
陈飞答道:“没,和我爸说好了,我来掌勺。”
“你?”
二旺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这才带著怀疑开口:“锁子哥的手艺你学了几分?可別把麵馆的招牌砸了。”
这时县城里的饭店並不多,振兴路只有两家。
路南陈锁的“老陈麵馆”,还有路北米永杰的“平价小炒”。
老陈开了这么些年,手艺在附近的食客里有口皆碑,之前的生意一直压著米永杰家的店。
就是这小一个月,老食客基本都被人家接收了。
小陈飞光会念书,平时要帮忙陈锁都不让,他能继承老爹几分手艺?
二旺挺担心。
陈飞目光平静:“就学了我爸的扯麵,明天开张,光卖扯麵,先把店撑起来。”
二旺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气:“也是,高低要挣钱,扯麵简单些。”
“大葱紫菜虾皮蒜头陈醋都要?你先挑,叔给你便宜点。”
陈飞还没说话,门口又来了客,一进门就大声吆喝:“二旺,给我弄瓶陈醋,扯麵用醋就是快!”
“哎,来咯!”
二旺丟下陈飞,回头拿了瓶陈醋往那人迎去。
陈飞顺著声音偏过头,正好是平价小炒的老板米永杰。
他也看到了陈飞,眉毛一挑有点惊讶,脱口就是“陈锁出院了?”
陈飞轻轻摇头,没有说话,他对米永杰的印象不太好。
他家的麵馆开得晚,但是老爸手艺好用料实在,开张没多久就招走米永杰不少老食客。
米永杰自然看陈锁一家不顺眼。
閒话肯定是免不了的,知道陈锁出了事,当天晚上高兴地他喝了两大盅。
原来的食客不光回来了,还多了不少新客。
振兴路附近现在就他一家饭店,不想跑远路,就只有他家能吃。
因此在菜铺碰到陈飞,立刻就警惕起来。
二旺看情况不对,推了米永杰一把:“赶紧给人下面去,別给人等急了。”
米永杰深深看了陈飞一眼,拿著醋急匆匆地走了。
二旺回头安慰道:“小飞,他家扯麵手艺可比不得你爸,你学个六七分,肯定有生意做。”
话是这么说,他就没想过陈飞这个“厘把子”能和米永杰竞爭。
咋说都是开了十多年店的老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