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麟霍然起身,张口便骂道:
“呸,我爹好着呢,你爹才死了。”
李黑胖见他们都不信,着急地满头大汗,双手不断比划,急切说道:“真的,我亲眼看见,肚子穿了一个窟窿,大肠跟鲜血流了一地。”
刘麟唰一下黝黑的面庞变得泛白,身体有些颤斗,见李黑胖说得那么笃定,他内心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当即,他推开李黑胖挡路的身体,朝着村内狂奔而去。
虽然刘大力天天给他吃豆饭和麦麸饼,但不可否认,这个男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依靠和依仗。
几个孩子见到刘麟跑了,都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还吃吗?”小豆子咽了咽口水,看着几个大孩子。
“吃屁!”喜子大喝一声,追着刘麟消失的背影跟了过去。
……
当刘麟来到村口,扒开人群,便看到了那个健壮、高挑、力大无穷的汉子卷缩着躺在血泊当中。
“柱子,你来了。”李瘸子说道。
“大力,你娃儿来了,有什么遗言你跟他说吧!”李瘸子脱了上衣,用手按住刘大力胸口上的创口。
刘麟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嘈杂入耳嘈杂的声音都被他自动屏蔽了。
他不明白,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健硕高大的汉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刘麟跪伏在地,他不知道该将他扶起来,还是该给他止血。
这一刻,他手足无措。
这个他才认识了三天的亲人,按理说他本该对他没有什么感情的,甚至他们之间的对话交谈都没有几句。
但此刻,他却感到了心脏抽搐一般的痛,无言的泪水滴落。
“小柱子,你爹撑着一口气不肯咽下去,是有遗言交代你嘞。”旁边有人说道。
“是嘞,是嘞,估计是家里哪处藏了铜钱或者粟米亦或者布帛,要交代与你。”
刘大力微微睁开眼缝,见到是自己儿子之后,似乎有些回光返照了,冲着他笑了笑。
“爹!”刘麟轻轻呼唤一声,很是心疼地看着血泊中的男人,如此大的创口面积,就算在后世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这时,刘麟感到父亲拽了拽他,似乎有话对他说,于是伏在地上贴近他的嘴边。
“麟儿……”
刘麟凑过去,只见刘大力艰难地支撑起三根手指,他知晓,这是父亲要叮嘱他三样事情。
“种,种……地!”
“呜呜!”刘麟一个劲地点头,这时他完全屏蔽了四周邻里乡民的嘈杂与议论声,毫不尤豫地答应了他第一个请求。
“祖宗!”
“牌位!”
这四个字,刘大力说得十分用力,他握住刘麟的手,掐出一个印子,同时瞪大双眼看着他。
“恩嗯!”刘麟又是一阵点头,见他答应之后,他明显感觉到父亲手上的力气卸了去,最后他几乎要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角了。
“白先行……”
“爹?”刘麟紧了紧他的手,小声呼唤。
刘大力瞪大双眼,至死也没有暝目。
刘麟悲从心来,他知道,这个陌生的世界上,他最亲近的人不在了,他唯一的亲人,他唯一的依靠与依仗不在了。
自此以后,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咦,死俅了。”
“走罢!走罢!没什么好看的。”
“下午还要下田去。”
乡邻散去,死个人而已,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隔三岔五就要死一个把人,或饿死、病死,亦或者被匪盗杀死。
特别是白嫩的小孩和女人最是危险,往往一个不留神就成了灶台上风干的‘土特产’。
见惯了死人,见惯了生离死别,他们早就麻木了。
还有人走之前好心嘱咐刘麟说道:“小柱子,记住你爹的遗言,或许他真的给你留下布帛、铜钱等遗产。”
“回家之后好好找一找罢!”
话罢,那人摇摇头走远了。
场中只留下刘麟狼狈跪地染血的身影,还有李瘸子光着上身一言不发。
不多时,喜子他们几个也到了,他们一个个站在不远处,气喘吁吁。
小豆子走上前,给刘麟递过去一根鸡腿。
“柱子哥,我还没吃过的哩!”
“呜呜!”刘麟低头哽咽,半个身子伏在刘大力的身上,他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馀温与热血正在渐渐变凉。
“我瞧着日头正盛,能赶得上时间,我帮着去村后山挖坑埋了吧!”李瘸子跛脚上前几步说道。
刘麟摇摇头,泪眼婆娑问道:“我爹是谁杀的?”
李瘸子苦涩道:“虎头坡的山贼。”
虎头坡,黑风寨,三当家张大彪,刘麟在心中默念,将张大彪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刻印在心上。
刘麟背上刘大力,往家里走去,他不愿他父亲就那么简陋的葬了。
回去之后,他亲自给他整理了遗容,又花光了刘大力辛辛苦苦种田十几年得来的三吊‘直白五铢钱’托刘叔去县里采买了一副棺材。
“老爹,你辛苦一辈子攒下的家当,都变成了一副棺材了,你安息吧!”刘麟身穿丧服,为刘大力守灵三天。
“我认识你才三天,又为你守灵三天,够对得住起你了吧!”刘麟低声喃喃。
期间,刘叔、李瘸子、喜子、二毛他们也帮着操办丧事。
对此不少人还说刘麟穷讲究,浪费钱财,更有甚者说他是败家子。
多少人死了,都是草草在后山挖个坑埋了事,只要夜里不被黄鼠狼掏出来就行了。
唯伏圣朝以孝治天下。
那是朝廷、世家大族的粉饰。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活着、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但,对于刘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