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图书馆的在白洛城南岸的工地上日夜不息地吞噬着资源,一寸寸地向上生长着自己的骨骼。
地基工程耗时一年完成之后,宏伟的钢结构骨架开始搭建。数以千计的工匠如同攀附在巨人身上的蚂蚁,用蒸汽驱动的铆钉枪,将一根根从南工城运来的特种钢梁连接在一起。
敲击声与蒸汽的嘶鸣声汇成了一曲属于工业时代的交响乐。
然而,在阳光无法照耀到的地方,阴影正在悄然滋生。
北境郡县,一间由废弃仓库改造的临时酒馆内,空气混浊。几十个白天还在纺织厂与工地上劳作的珊瑚人,此刻聚集在这里。他们的眼神不再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如同野火般随时可能燎原的仇恨。
一个身形瘦削,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人,站在一个啤酒桶上。他曾是珊瑚城邦神殿的一名僧侣,名叫“礁”。在之前的清洗中,他凭借着不起眼的外表和伪装出的顺从,侥幸逃脱了劳役的惩罚。
“兄弟们!”礁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狂热的蛊惑力,“白洛人正在建造他们的神殿!一座偷走我们所有智慧与荣耀的神殿!”
他口中的“神殿”,自然指的是大图书馆。而所谓的“智慧”,则是指那些被“知识采集队”收录的,属于珊瑚城邦的航海图与海洋传说。
在这些复仇者的口中,白洛人的文化保存行为,被歪曲成了无耻的文化掠夺。
“他们以为用面包与铁屋,就能磨灭我们的信仰,就能让我们忘记家园的耻辱!不可能!”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珊瑚的子民,血脉里流淌的是不屈的海水,不是温顺的羊奶!”
一个曾经的珊瑚贵族子弟玳也站了出来。他在之前的骚乱中侥幸逃脱,此刻成了礁最忠实的副手。
“礁大人说得对!我们不能再沉默了!我已经联系上了主岛的抵抗军。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玳摊开一张从白洛工程师那里偷来的工地草图。
“白洛人正在为他们的图书馆搭建钢骨架。这是整个建筑最脆弱的时候。只要我们能在这里,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他用手指在图纸上一个关键的承重节点画了个叉,“比如,让一台蒸汽起重机失控’,或者让一根关键的钢梁出现裂缝’。就能让他们的工程倒退很多!甚至彻底垮塌!”
这个恶毒的计划,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急促。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宏伟的建筑在火焰与浓烟中轰然倒塌的景象。
“可是—我们怎么做?”一个年轻人畏怯地问,“工地戒备森严,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内核局域。”
“这就需要用到我们的朋友’了。”礁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口中的“朋友”,是一些同样被白洛人铁腕手段压制,心怀不满的旧势力残馀。他们或许不敢公开反抗,很乐意在暗中为白洛人制造一些麻烦。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一股暗流开始在巨大的工地之下涌动。一些负责外围材料运输的旧贵族管事,开始有意无意地“遗失”一些关键的铆钉。一些负责蒸汽机维护的珊瑚人技工,则在检修时,悄悄地松动了几个不起眼的阀门。
他们象一群阴沟里的老鼠,用微不足道的方式,啃食着巨人的根基。他们相信,只要啃食的点足够多,巨人终将倒下。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白洛那名为“镜司”的,无所不在的城邦之眼。
白洛城,镜司总部。
一份加密的情报,被安静地放在了影的桌上。
“鱼已入网。”
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收网。”
那是一个普通的施工日。
巨大的蒸汽起重机,正缓缓吊起一根长达数十米,重达上百吨的主承重钢梁。在高耸入云的脚手架上,数十名“智慧”工程兵团的工匠,正在等待着钢梁的就位。
就在钢梁即将抵达预定位置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起重机的蒸汽锅炉,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连接着吊臂的数根钢缆,猛地一颤,其中一根,竟应声而断!
巨大的钢梁瞬间失去平衡,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向着下方密集的施工人群与刚刚搭建好的骨架砸去!
地面上,爆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起重机驾驶室内,一名看似普通的白洛工匠,以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迅速扳下了备用制动阀,同时拉响了最高等级的警报。
与此同时,在钢梁即将坠落的下方,数十名早已伪装成普通劳工的镜司特工与军队精锐,从人群中猛然冲出。他们没有逃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疏散着周围惊慌失措的工人。
“轰!!!”
钢梁最终还是砸了下来,但只是砸在了早已清空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场足以造成数百人伤亡,让工程停滞数月的巨大灾难,被消弭于无形。
几平在同一时间,工地外围,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治安部队,如同从地底冒出一般,闪电般地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口。
一场蓄谋已久的清洗,正式开始。
玳和他的几个同伙,在仓库区被当场抓获。他们还没来得及点燃准备好的猛火油,就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脑袋。
礁则是在那间秘密的酒馆里被捕。当治安部队踹开大门时,他还沉浸在颠复城邦的幻想中。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白洛城邦的底层社会。
数百名参与或牵涉此事的珊瑚人和旧贵族残馀,被镜司精准地从各个角落揪了出来。
胜阳没有进行任何公开的审判。
这些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们的最终归宿,是新大陆西望城外,一座新创建的,名为“静思”的最高安全等级劳动营。他们将在那里与世隔绝,用馀生来思考秩序的